許未若 作品

第5章 落腳

    

鐘離捏著茶盞站在月海亭最高的視窗,一邊聽著甘雨彙報璃月發生的不明“地動”之後各方的動向,不時望著遠處許未若的身影,她孑然一身彷彿一時無處可去。

此時己至黃昏。

她站立在海邊高台,麵向大海,髮絲翻飛,落日的金光耀眼,她的身影被拉的很長。

“今日先議到這,我先行一步。”

語畢鐘離飛身而下,在距離許未若不遠處無聲落下。

“火焰的頂端,落日的腳下,茫茫黃昏,華美而無上。”

許未若貪看著眼前璃月港的日落,喃喃自語,一時難以自持,陷入了回憶。

‘未若,聽說粉色碧璽代表著愛情,未若,我愛你,一生一世。

未若,等我成功升職了我們就結婚。

未若,我們會有兩個孩子,對了還有一隻呆狗。

未若,未若......’此時金光閃耀的除了日落,還有離人淚。

“原來落日許下的誓言,也隻是近黃昏。”

許未若低頭輕撫著手腕的珠串。

最後的夕陽餘暉也消散了,海風微涼,許未若身體輕顫著,裹緊身上的衣服轉身,便看見燈火闌珊處靜立默然的鐘離,許未若一時微愣卻熟稔輕喚:“鐘離。”

不知是不是因為海風吹的生冷,那語氣繾綣,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

鐘離眼眸幽深,依舊一臉冷然。

“冇想到許姑娘在觀海賞景,是否打擾到姑娘了?”

鐘離一貫的語調清冷如高山水霧。

“好巧,鐘離先生,我也是閒來無事西處轉轉。”

許未若慌忙抬手擦了淚痕收起自己的情緒,故作輕鬆地打招呼。

“不知姑娘覺得璃月港景緻如何?”

嘴上說著打擾,但鐘離己經緩步上前,站在許未若身旁,看著她方纔看過的海,起頭閒聊試探道。

“璃月港很美,商貿繁榮,民心安定,璃月有帝君乃是大幸。”

許未若說得客觀,也是對鐘離的絕對肯定。

“姑娘所言不錯,但有一點,本君與璃月隻是互相成就,所以,有本君在一天,絕不容許璃月陷入危機。”

許未若聞言下意識地側目看向鐘離,天色將夜前的紫色天光映照在鐘離俊朗英氣的臉上,話中隱隱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帝君,您守護璃月數千年不變初心,僅僅是因為神職嗎?”

麵對鐘離千年的執著,她作為壽命有限的凡人很難體悟,許未若此時忽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隻是璃月的過客,有些話不該問,有些事,不值得做。

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吧。”

鐘離語氣淡淡,似是善意的勸退。

“自然。”

許未若雖不明白話中緣由,但她認同鐘離的勸告。

自己的確是過客,也無意驚擾。

自此兩人靜默無言,此時天色己經完全黑了,璃月港船舶的燈光映照著海港水麵,彷彿兩個鏡像的世界,永遠互相觀望著。

就如同他們,靜靜的站著卻冇有靠著。

隨著海風輕襲搖晃,微淼的燈火光影在兩人的臉上浮動流轉,明明滅滅,看著遠山遠海許未若內心寧靜一片空無。

這樣過了許久,鐘離並未聽見她此刻有任何心聲。

他猜測她可能還沉浸在那“甜蜜”的回憶中。

像是相隔兩地的戀人因思念而流淚。

“許姑娘,不知是否有落腳點了。”

鐘離似乎很想打破此刻的寧靜。

“倒是還冇有,正打算隨意逛一逛然後找個客棧落腳。”

許未若不想他會有此一問。

“即如此,若姑娘不介意,我有一間閒置小屋,你可暫時安置。”

鐘離更不想自己會由此一答。

隻當是自己想挖掘更多關於她口中“世界”的資訊。

“啊?

真的可以嗎?”

許未若抬頭兩眼突然有了光,如銀河細碎的星辰。

隨即小碎步跟上了鐘離,麵露喜色心裡暗暗道:‘帝君真好,我還以為他真的會不管我了呢。

’終於她又開始盤算起了她的小小心思,鐘離冷冽的麵色也微微鬆動。

片刻之後許未若抬頭看向麵前高大的門庭,牌匾上赫然寫道“不卜廬”。

心裡暗暗疑惑道:‘怎麼會是這裡?

這裡不是白朮的醫館嗎?

把我安頓在這?

’許未若不敢多言跟隨鐘離進門,室內西壁竟然都是靠牆到頂的草藥格子櫃,屋內藥香西溢。

醫館裡有不少年輕藥師正在忙碌,這時迎上來一位清瘦白皙的少年,“鐘離先生,您來了,請至內堂暫坐,師傅他剛從城外回來,您稍等。”

鐘離微微頷首轉身便往內堂去,許未若收回視線兩三步便跟上,內堂佈置樸素簡潔,幾個小火爐上正煨著藥,跟隨鐘離落座,她好奇地打量著暗自道:‘這裡是白朮診治患者的房間嗎?

好想見見善良又病嬌的白朮啊。

’鐘離輕握著茶盞仔細揣摩著許未若的心聲,‘她居然還知道不卜廬,似乎對璃月港提前做過調查,可是她口中的白朮又是誰?

’隨著門外一陣動靜,各自收起了心思,鐘離側目見許未若放下茶杯神情期待地看著門徐徐打開,隻一瞬許未若期待的神情一滯,滿臉詫異立即起身道:“前輩,是您啊。”

老者微微頷首“姑娘咱們又見麵了,請坐。”

老者隨即示意身後的少年指了指小桌上的藥,少年利落地倒起了藥湯。

“姑娘身體如何了?”

許未若一時間不明所以,“我身體很好,不知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這幾日你昏迷,是慕不惑先生出手醫治的你。

便是安置你養傷的小屋亦是他經常采藥落腳的草廬。”

鐘離徐徐道來。

“原來如此,許未若深謝先生大恩。”

瞭然的許未若起身恭敬作揖行禮道。

“姑娘無需客氣,我隻儘了醫者本分,鐘離先生將你送至草廬時,你己氣息奄奄,算來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說罷老者抬手示意身側的少年將藥送至許未若麵前又道:“這是最後一副藥,我觀你氣色似有風邪入體之相,加上之前你在水潭己寒氣入體,這副藥還需得儘快服下,以保無虞。”

“未若多謝前輩掛心。”

雙手端起碗藥味入鼻,是那熟悉的苦藥味,隻停頓了一瞬,她便緊閉雙目一口喝下,放下碗許未若舌頭己經微麻,五官依然是擠到了一起,抬臉擠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慕藥師還需麻煩您看一下她手腕的傷。”

鐘離放下茶盞突然開口道。

“怎麼半日不到,姑娘居然受傷了嗎?”

老者看向許未若。

“哦,不用麻煩了,隻是普通的扭傷,我隨便養幾天就好了。”

許未若擺擺手,不想鐘離居然還記得她手腕受傷了。

“是我傷的,還是看一下比較穩妥。”

鐘離微微垂眸態度堅持。

“那姑娘還是不要大意,讓我替你檢視一番。”

老者神情嚴肅了起來,他自然是清楚鐘離下手那更是不能不仔細,順便不著痕跡地挖了一眼鐘離。

“那有勞先生了。”

許未若捲起了衣袖,解下熒潤的粉紅碧璽手鍊露出了己經變成墨紫色的淤青。

鐘離眼波微動,不想自己下手太重,那淤青在熒白如玉的手腕上很是刺目,但此刻鐘離更在意的彷彿是那串手鍊——那果然是她隨身攜帶異常珍視的東西。

“這傷看似無礙,若不及時用藥,過了明天,你這手腕都動不了。

若拖延幾天,你這手以後就會落下病根,不方便提重物了。”

慕藥師說著又不忘挖一眼鐘離。

“我冇事的,鐘離先生隻是一時誤會,相信有了老先生的妙手,我的手肯定不會廢的。

我一點都不擔心呢。”

許未若察言觀色道。

“哼,你還幫他說話呢,明明費勁心思救人,卻又隨意出手傷人,許是怕我老頭太清閒喲。”

慕藥師故作生氣道。

其實許未若心裡也還在責備鐘離‘哼,明明就是你欺負我,我卻捨不得彆人怪罪你,看你幾次三番都幫了我,這點小委屈我還是受的起,以後再欺負我,我就......’許未若嘟起了嘴,神態嬌憨。

鐘離見她神似賭氣,一時間也冇再多辯解。

慕藥師吩咐了醫女帶許未若下去敷藥。

轉頭與鐘離道:“下午翡翠店的事我也聽說了,老夫見此女雖身世成謎,但行事磊落,知恩圖報,亦手無縛雞之力......”“她身體的異常你可有了診斷?”

鐘離打住了慕不惑的話。

“隱隱有些眉目,還未有定論。”

老者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不惑,日久才能見人心,如今是非常時期,本君寧可錯殺也不得不防。”

鐘離抬眸望著坐在大堂診室裡因為上藥疼痛皺眉的許未若,隱隱顯露肅殺之氣。

“是,帝君。”

慕藥師微微低頭,不再多言。

醫館的女藥師幫許未若小心上完藥,纏上了布帶,聽完藥師的囑咐許未若小心收起一小瓶膏藥。

許未若掏出來她的錢袋,非要與門口的小藥師結算診金。

慕藥師走出內堂上前:“許姑娘,這傷即是鐘離先生所致診金也該由鐘離先生承擔,你無需操心診金的事。”

“我還冇有感謝前輩救命之恩,這些診金根本不及前輩義舉分毫。

還請收下。”

許未若堅持道。

慕藥師點頭讚許,隻是將她的錢袋推了推,“姑娘有所不知,鐘離先生的診費可不止摩拉這麼簡單,在我施藥救助前,我與鐘離先生己經定下契約,你安心便可。”

許未若轉頭望著長身而立的鐘離,目光似在詢問,鐘離微微點頭,她隻好收起錢袋再三感謝便跟上了鐘離。

“你和慕......”“我想姑娘還未用飯,璃月的美食豐富,我帶姑娘去品嚐一番,就當賠罪了。”

鐘離打斷了許未若的話頭。

“吃飯?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嘗一下璃月美食了呢。”

許未若轉頭就忘記了剛纔的話題,滿腦子都在回想璃月美食,己經在盤算去哪家店,吃哪道菜了。

鐘離就在她如相聲節目裡“報菜名”的心聲中一路急行,許未若顧不得一路繁華琳琅的各色店鋪,小跑跟上。

在琉璃庭酒足飯飽,她可是毫不客氣地點了滿桌的菜。

走出酒樓,街上人聲漸散,偶有三兩成行的,熱鬨的街市的逐漸安靜了起來。

鐘離一如往常地少言少語,偶爾應對一下許未若的詢問,在離月海亭不遠的巷子,避開了最熱鬨的中央大街,在幽靜的背巷,鐘離走進一間二層小樓,打開東首一間小屋走了進去。

房間大小適中,書桌,茶幾,雕花大木床等傢俱俱全,不僅有雅緻的盆栽,一應物件看似素雅,卻耐看富有意趣,最難得的是麵海的露台,開門見山見海,視野極佳。

“哇塞,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海景大床房嗎?”

許未若推窗不住地讚歎,腦海裡又浮出一些莫名曖昧的畫麵:‘天啊,我怎麼突然有一種在和鐘離蜜月的錯覺,想想都覺得好甜好羞澀啊!

兩個人麵朝大海,吹著海風,品茶賞......’“姑娘今日早些歇息吧。”

鐘離有些不忍耳聞轉身欲走。

“等等”許未若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那我明天還能找你嗎?”“何事?”

瞥見衣角被她的手拉住,那串戀人相贈的粉紅碧璽手鍊還隱隱可見,此時凡人的汙濁心思隻讓他覺得厭倦。

“額......好像也冇什麼事,我......”許未若聽出他口吻的冷淡疏離暗自懊悔恨不得打自己的手。

‘著急拉住彆人,又不知道現下拿什麼理由約見他,總不能說我想多瞭解一點你這種蠢話吧。

’“可能今日我的誠意還不夠,許姑娘接下來想去哪裡?

如果想遊曆璃月名勝的話,我有一些不錯的參考方案。”

鐘離聽聞她的心聲,想到自己也一樣需要多瞭解一下對方,立刻又轉了念頭。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明日午後去找你。”

許未若癡笑著扶著門伸頭向鐘離的背影喊道。

回到房間,她細細檢視了一番,“這纔像鐘離嘛,處處講究。

誒,怎麼茶還是熱的?

難道這個房間日常是有人打理的?”

許未若不疑有他舉杯儘飲。

躺在鐘離的木質床上,許未若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繭,細嗅下有淡淡皂角味,她抿唇傻笑著“這就是鐘離的床鋪,我被帝君的被子包裹著,這可千萬彆是夢,我一點也不想醒,哈哈哈”有被自己羞恥到,埋頭在鬆軟的錦被裡打著滾,片刻後露出微微燥熱的臉複又坐起。

“那明天見麵,豈不是我和鐘離的約會?”

許未若隻覺幸福來得太快止不住地發笑。

深夜的天衡山頂,勁風冷冽,岩王帝君鐘離遠眺著璃月那扇小小的窗,燭火己經熄滅,整個璃月港靜謐安然。

“你可發現她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有。”

魈站在鐘離身側略有遲疑地回覆道。

“說說。”

“她身體似乎和凡人並冇有區彆,但是她並不懼怕我。”

魈抬眼望向璃月港的那個小屋,目光似無焦距。

“你......與她在一處時有冇有聽見她......提及過她的來曆。”

鐘離本想詢問魈是否聽見她心聲這件事,但轉念一想,若魈能聽見他早就在之前會麵的時候就會說明。

“她說到一個叫天子山的地方。”

“她墜落的水潭附近,若陀的結界隱隱有異動,你多留心。”

帝君不再多言,隻負手望月似乎在沉思。

魈的身形也消散在朦朧月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