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瑕劍譜」
鴻福樓是京城最大最豪華最體麵的飯館。
主廚是老闆花重金從揚州請來的大師傅，擅長烹飪山珍海味以及宮廷菜肴，另聘有幾位魯菜廚子，拿得出手的家常菜寫到竹板上也能把一層樓的牆麵都掛滿。
除了可口的飯菜，鴻福樓裡的書場有位眼盲的說書先生。
每逢三、八的日子，會講些江湖上的怪談軼事、密聞傳說。
至於所講內容的真實性，書場掛著說書先生手書的對聯：出我口 入你耳 留不留你心 在你不在我汝言真 他道假 有冇有所得 看人看緣份橫批 話送有緣人每到說書日，無論是富賈貴冑還是尋常百姓都會蜂擁而至，把諾大個鴻福樓塞了個滿滿噹噹。
甚至有人專程從外地趕來就為了聽聽說書人講故事。
端午節剛過，雖然己經到了傍晚，天氣還是熱得令人煩躁。
又到了聽書的日子。
鴻福樓二層以上的包間早早就都被預訂一空，一樓大堂也己經座無虛席。
有不少來晚了冇位子的人，找根柱子靠著等著聽書。
要不是夥計們攔著，有那擅長輕功者恨不得把自己掛在房頂聽書。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英雄五霸鬨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說完定場詩，啪的一下，說書人放下了醒木，嗓音低沉渾厚卻能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今日要講的是一本劍譜，一本絕世無雙的劍譜。”
聲音一頓，這時候下麵的聽眾己經開始微微有些騷動。
“劍聖軒轅卯一生癡迷於劍。
一方麵他蒐羅天下各種劍術、劍譜潛心研究。
另一方麵他還是一位傑出的鑄劍大師，根據不同劍法的特色研究最能與之匹配的好劍。
到了晚年，己經冇有任何一把劍、一種劍法能讓他滿意了。
他決定寫一本超越以往所有劍法的劍譜並且鑄造一把能讓這一劍法發揮到極致的好劍。
劍譜很快就寫好了，劍卻是總也無法令他滿意。
因為這套劍法過於凶狠殘暴，使用者散發出的劍氣壓迫感太重，所有試過的劍都因為承受不住中途就斷裂了。
在無數次的失敗之後，軒轅卯放棄了鑄劍。
他創造了獨步天下舉世無雙的完美劍法，卻造不出能發揮出這套劍法的一柄好劍。
於是他頗有諷刺意味地把這本劍譜命名為“無瑕劍譜”：看似完美無瑕其實毫無用處，劍譜無瑕劍法有瑕。
軒轅卯抑鬱而終，劍譜也不知所終。
曾經有傳聞說這本劍譜己經和軒轅卯一起沉睡在於地下。
可是，最近⋯⋯說到這裡，說書人又一頓，長長的吐了一口，繼續說道：這本劍譜又重出江湖了！
一時間整座鴻福樓變成了一汪夏日的蛤蟆坑，不同口音不同暗語的交頭接耳之聲此起彼伏。
說書人雖然看不見大家的表情，但是這個結果和他的預期一模一樣。
“按照先生的說法，這本劍譜從未現身江湖，劍法也無人習得，那麼我倒要請教先生：您怎知現在出現的這本劍譜是真的呢？”
說話人是一名削瘦的中年男子，一雙眼睛明亮清澈，似乎能看穿人的心底。
“哼 無知鼠輩！”
人群裡傳出一個粗魯的聲音。
“青雲幫那幫漕運蟊賊從一批押運的貨裡發現了劍譜。
那些慣是順手牽羊的蟊賊眼光卻是不錯。
青雲幫幫主吳楚人立刻派人把書送去合意樓，合意樓傳回的訊息是，書乃真品！”
交談聲越發大了起來：“合意樓勘定過的必然是錯不了的！
便宜了那幫蟊賊！”
區區青雲幫如何配得上這劍譜，聽說無極門早就動手去搶了⋯”“無極門就不要自不量力了，他們那個藥罐子幫主活不了幾天了，要劍譜做什麼？
陪葬嗎？
啊哈哈哈哈⋯⋯”“大膽！
侮我幫主辱我門派，其心可誅。
拿命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說書先生雖然目不能視，目前的情形他瞭解的清清楚楚。
不動聲色的站起來，拿著柺杖慢慢轉身回房去了。
此時他的房間裡己經有一黑袍人負手而立。
說書人微微鞠了一躬，“屬下己經按照主上的意思，把訊息散播出去了。”
黑袍人冇有回頭：“再多加幾把火⋯”“屬下明白！”
再等說書人抬起頭來，黑袍人己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傅！
那劍譜上的劍法學精了是不是就可以天下無敵了？”
阿九抱著一罈酒一路小步跑追著驢上坐的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狂妄無知者纔會自詡天下第一。
今日你與我進城沽酒聽書荒廢了半日，明日練功全部加倍。”
“好嘞，師傅放心！
徒兒不怕累，隻要能變強變厲害。
等我可以出師了，師傅也給我起一個好聽又神氣的名號吧？”
阿九臉上帶著點諂媚的笑容期待地等著師傅回答。
“名號？
你不是早就有了嗎？
傻子阿九啊！
哈哈哈哈”阿九和師傅住在城外山上。
每日裡除了練功師傅還會教他識字：你不識字將來若是得了本武功秘笈你都看不懂。
師傅一臉的嘲諷。
每日練功也就是些基本功，主要就是練步法、腿法和力量。
阿九倒不覺得枯燥每日練得很起勁。
這一日，師傅看著阿九練完。
叫住了他：阿九，你跟著我也不少日子了。
你可知道你的師傅是誰？
又擅長何種武功嗎？
“嘿嘿 時機到了師傅就會告訴我的，阿九不急。”
“我就說你傻奸傻奸的”師傅故意白他一眼。
說完終於收起了掛在臉上的不羈笑容，難得的露出嚴肅但是有些哀傷的神情。
“你現在還未正式入我門，你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再做決定。
希望你慎重考慮。
我本生長於苗疆，我的父母族人皆擅煉毒和蠱毒之術。
我們生活在遍地毒蟲和瘴氣瀰漫的地方，掌握毒性主要是為了自保並無害人之心。
忽然有一天一群中原人士出現了，他們高喊著驅逐蠻夷、剷除邪教，幾乎殺光了我全部的族人。
他們抓住了我的父母，逼迫他們交出我們世代相傳的毒物譜以及解毒千金方。
我阿姐身重數刀拚死把我帶進瘴氣濃厚的叢林深處，那些中原人士不敢進入我才得以逃脫追殺。
阿姐叮囑我不要報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嚥氣了。
我活了下來但卻是孤身一人，我部族世代相傳的煉毒術、解讀法早己牢牢刻在我腦子裡。
我要做的就是不斷提升我的施毒之術，把我部族的毒術真正變成無形的殺人手段。
我確實無法為我的父母阿姐族人報仇，因為所有中原的名門正派都參與了圍剿。
他們以正義之名行無恥之事。
我冇辦法殺了他們所有人。
而他們因為懼怕我的毒術，即使知道我活了下來，也都對我敬而遠之。
如果你選擇拜我為師，你的出身就是非中原正統的邪教，你的師傅也不是那些大門派裡義薄雲天的大俠。
你可能會因此被排擠被嘲笑被針對，你可想好了？
我叫慕容寒，懼怕我的人叫我鬼見愁。
我現在問你，你是否還願意拜我為師學習毒術？”
“徒兒願意！”
阿九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我早己無牽無掛，既然和你有緣，我部族的毒術得以有人傳承下去也是天意。
你無父無母，你就隨我姓吧，以後你就叫慕容九。
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隨為師上山，你先從辨識毒物開始學起。”
阿九樂得從地以上一躍而起，“多謝師傅！”
一溜煙的跑回去了。
慕容寒低頭摸了摸腰間的錦囊，臉上又恢複了他慣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