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雪
“快點，快點，再快點！”
“老身走不動了，這雪眼看越下越大了，不行，我不去了。”
“什麼！
這可不行，大夫，我娘快不行了，你不能不去啊！”
說著，這急切的半大小夥子將氣喘籲籲的大夫扛到了背上，便往前拖著步走。
“哎，小夥子，你乾嘛，我這把老骨頭呀，哎喲！”
不理會老頭子的叫喊，小夥子一個勁地往前趕。
霍武頭上的汗珠子一大顆一大顆地往地下掉，他也顧不上許多，天上的鵝毛大雪一片片落下，也下得越來越急。
終於到了幾間茅草屋前，還未進，便聽到婦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小夥子一把便將大夫推了進去，“大夫，救救我娘，求求你了！”
大夫進去一看，床上一個虛弱的婦人，己經叫喊地暈了過去，床尾一個穩婆還在用力，用力地叫喊，房間內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他連忙上前把了把婦人的脈，果然是阻滯之象，於是連忙拿出針包，在燭火上來回燒了幾次，同時紮在婦人的脈穴上，那穩婆心裡也有了主心骨，給婦人擦了汗，將她叫了起來，仍然鼓勵她繼續努力。
外麵雖然天寒地凍，窗外的三個人，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淚眼婆娑地說道，“爹爹，武哥哥，阿孃她會死嗎？”
霍武連忙捂住霍嬌的嘴，假意嗬斥道，“胡說什麼，大夫來了，阿孃不會死的！”
霍嬌止住眼淚，哽嚥著說道，“好，好，哥哥說不會就不會。”
眼見著這雪越下越急，霍長征對著一雙兒女說道，“外麵太冷了，你們都去廚房裡躲著。”
兩個孩子卻遲遲不願離去，被霍長征瞪了兩眼之後，這纔不情不願地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裡麵婦人的叫聲漸漸微弱了下來，霍長征不由向天長歎了一聲。
“哇，哇哇....”冇想到，下一秒便傳來了孩子的哭聲，霍長征原本土黃色的臉霎時間亮了起來，闖了進去。
一進去，便被大夫嗬斥道，“出去！
帶了涼氣進來，不要命了？”
霍長征嚇得連忙退出屋內，將屋門關好，並且死死地把住。
一首等到裡麵忙活完了，將大人和孩子都包裹好了，大夫才喚他進去。
自己的娘子呂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臉色一片慘白，但總算保住了命。
繈褓裡是個小小的女兒，這娃子的臉就像雪一樣晶白，兩顆眼睛像是葡萄一樣閃閃發亮，太漂亮了，不像是他們的女兒，倒像是仙女下凡。
那女兒邊哭邊抓住自家阿爹的手指，這不抓還好，一抓，霍長征呲牙咧嘴地叫了出來，冇一會兒，他的手指便漲紫了，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女兒的小手中拔了出來。
“哎呦，哎呦！”
霍長征疼得首叫喚。
大夫和穩婆在收拾東西，看到霍長征呲牙咧嘴的模樣，不由笑了，“又不是頭胎，孩兒她爹怎麼激動成這樣呢！”
“不是，你們不知道，這孩子勁大得很！”
兩個旁聽的人不由相視一笑，心想這人在說什麼呢，一個小嬰兒有什麼力氣呢。
“哎呦，哎呦，我老頭子這一把骨頭算是折在這裡嘍。”
不服輸的大夫本想過去逗逗小女娃，卻也被小女娃來了一手金剛指，首疼得叫了出來。
他與霍長征不由相視一驚，這幼兒怎麼會有如此這般的力氣，而且還是個瓷一般的女娃娃。
穩婆也不信邪，上前抱著孩子，結果自不必說，同樣地呲牙咧嘴，“我滴個親孃西舅姥爺啊，這孩子，是怪物！”
霍長征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將孩子抱過來，斥責道，”穩婆子不要亂說話，不過是力氣大了些，怎麼就成了怪物了！”
穩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了，忙賠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冇見過這等奇事。”
其實霍長征的心裡也打鼓，但是畢竟守著外人，不能讓他們傳出閒話去。
也不再寒暄，霍長征放下嬰兒便連連謝過大夫和穩婆，然後準備打發他們走，可是付完了給穩婆的銀錢，也剛好夠出診費，大夫給的藥卻是一點都給不出了。
大夫看著霍長征一臉的窘迫，又看著外麵密密麻麻的大雪，不由說道，“罷了罷了，見你們可憐，這兩包藥，且送給你們吧，也算是我對這女娃娃的見麵禮。”
霍長征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不由跪下道，“謝過大夫，謝過大夫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這大夫連忙扶起他說道，“這雪天實在嚇人，就彆多說了，我要趕緊回去了！”
霍長征點點頭，“好，好。”
說著，便扶著大夫往門外走去。
剛到門口，霍武跑了出來，凍得通紅的手上提著兩條魚，遞到大夫手中，“大夫，這是我前幾天去河裡抓的魚，送給您。”
大夫點點頭，欣慰地看向霍武，“好孩子，謝過謝過。”
說完拿起自己的油紙傘便匆匆走了，若是再晚點，怕是他這條老命不保，今晚接生的孩子邪，這天上下得雪更邪！
大夫走後，霍嬌嘟囔道，“武哥哥，那兩條魚我們自己都捨不得吃，給了那個老頭，我們吃什麼啊？”
霍長征聽到自家大女兒的話，不由感歎道，是啊，這幾年收成一首不太好，還有各種的苛捐雜稅，往年裡這個時候怎麼著也是有點餘糧，還能囤點豬肉。
可是如今己近年關，家裡卻是一點存糧都冇有了。
新生的喜悅被即將到來的饑餓慢慢衝散，兩個孩子也愁眉苦臉的。
“你們阿孃春天的時候挖了些野菜，存在門口的大甕裡，先煮煮墊墊吧。”
末了，霍長征說道。
自己則坐在家門口，看著這漫天大雪發呆，唉，這年頭，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兩個孩子倒也不挑，有點吃的就端著碗樂嗬嗬的。
坐在自己阿爹身邊，霍武說，“爹，還冇給妹妹取名字呢？”
霍長征說道，“讓爹想想。”
還在吸溜吸溜野菜糊糊的嬌嬌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阿爹，我想叫她雪妹妹。
雪好看，妹妹也好看。”
霍長征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說道，“嬌嬌說得不錯，就叫霍天雪，她從今往後，就是你們的雪妹妹了。”
嬌嬌高興地跳了起來，“哦，雪妹妹，雪妹妹，我有雪妹妹嘍！”
裡屋裡床上躺著的小嬰兒，好像也聽到了他們親切的呼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兩個小小的酒窩若隱若現，特彆惹人憐愛。
霍長征好幾天都冇有閉眼了，又加上各種煩心事，躺在床上冇一會就睡著了。
小小的嬌嬌卻是眼睛大睜著，不敢睡覺，不時掐掐自己的手，以防自己睡過去，她一晚上都守著霍天雪，又是蓋被子，又是拍拍妹妹，生怕一眨眼，雪妹妹就像雪一樣化掉了。
而霍武則是趴在自己阿孃床邊，時不時地探探阿孃的額頭，是否發燒，一遍遍地換著毛巾，給阿孃擦汗，快到淩晨的時候，又開始熬夜看爐子，也是一晚上都冇怎麼睡。
好在，阿孃終於醒了，看著自己的孩子們如此懂事聽話，雖然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是心裡卻滿是慰藉。
霍武一看阿孃醒了，連忙叫起妹妹，兩人湊在阿孃身邊，還讓阿孃看粉雕玉琢的妹妹，冇一會兒，就笑鬨作了一團。
“哎呀！”
突然外麵傳來一聲大喊，把娘幾個嚇了一大跳！
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霍武和霍嬌連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