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日
開車回去的路上，果然還是下雨了。
天氣預報也是難得靠譜了一回。
話說這還不到兩個小時呢，豆大的雨珠子就劈裡啪啦地砸到了車窗玻璃上，而且有越落越大的趨勢，連刮雨器都快要跟不上這些綻放小水珠的節奏了。
窗外五彩繽紛的霓虹城市瞬間被籠罩在一層水霧朦朧之中，路上的人不多，但多是腳步急促，也有站在屋簷底下的，好像在不停地點亮手機或者低頭看錶，他們麵上的表情，該是急促吧？
汽車疾馳而過，又是匆匆一掃而過，林雙羽看不清楚，隻能是瞎猜。
紅燈停，綠燈行。
一輪一輪地駛過了一個一個的路口。
漆黑夜空底下，耀眼的交通訊號燈被雨水拉出了氤氳的影子，在視網膜上擴大成了朦朧而又刺眼的光斑，照得林雙羽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雨中的深夜，因為路上太過靜謐，雨滴敲打車窗的響動會顯得尤為大，加之雨刮器也在孜孜不倦地伴奏，好吵啊。
好不容易進到停車場，林雙羽停車，推開車門，一首強行集中的注意力終於止不住地渙散開，倦成一個大大的哈欠。
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窩……等等，電梯旁邊這一坨奇怪生物是？
是薛齊光。
林雙羽不太明白這人的腦迴路，深夜十二點多戴著個大兜帽守在電梯旁邊，你是要乾嘛？
嚇人還是嚇鬼啊？
薛齊光站起身，摸了摸鼻子，說他剛剛纔吃完夜宵，特地出來運動消食的。
林雙羽雖然不懂但是大為震撼：哦。
薛齊光圍著過道晃悠了兩圈，最後還是晃到了林雙羽的麵前，又像是超級瑪麗跳金幣那些蹦了兩下：“你經常這麼晚下班嗎？”
“一般不會，”林雙羽搖搖頭，“如果經常按照這個程度卷，我就不是鹹魚，早就變成捲餅了。”
“那冇事了，”薛齊光立刻昂首挺胸地往他的602去了，腳步跨度之大，就像有鬼在後頭追他似的，“晚安！”
奇奇怪怪跑來耽誤我睡覺的傢夥，林雙羽揮了揮手，但還是祝他好好休息吧。
おやすみなさい。
（日語晚安）＊＊該說不說，放假真是打工人的墮落日。
艱難推脫了被窩再三挽留的林雙羽坐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探頭探腦地把窗簾拉開了一條小縫，謔，雨後的美麗晴天，真是陽光明媚的大中午呢！
在外賣和自己做飯之間猶豫了一下，林雙羽把罪惡的雙手伸向了自家的儲備糧庫。
這個熱乾麪看起來不錯耶！
你以為的舞蹈老師：沙拉減脂餐，我必須是天底下最瘦的仙女！
真實的舞蹈老師：熱量高？
不要緊！
反正是會被消耗掉的嘛，今天有麵今朝吃啦～＊＊傍晚放風時間。
沉淪某劇神顏法醫一下午的林雙羽終於捨得邁開腿，去樓下的花園散步了。
她並無實際目的，隻是隨便逛逛。
看到這個時候還是人多，大媽們討論著家長裡短，大爺們爭論著下棋的招數，還有那些揹著書包你追我趕的孩子們，噔噔噔一跑而過，在花園裡竄起了一陣陣迅速的風兒。
夕陽普照著大地，人們沐浴著陽光。
碎金子般的光芒落在人的身上，也落在了鳥兒的身上。
林雙羽並不認得它，一隻停靠在灰色樹枝上的棕色小鳥，黑黑的臉，眼窩下方有一抹妖豔的紅色，一撮黑毛從頂上凸起。
這隻鳥靜得像是入了畫，連那黝黑的眼珠子也是一動不動。
它不動，林雙羽也不動，就這麼站在那棵樹底下，靜靜地抬頭觀察它。
她跟它之間彷彿是達成了某種和諧的氣場，交流全靠流轉的空氣，還有眼神。
首到她又雙叒叕遇到了薛齊光。
等一下，這個人的出場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怎麼哪哪兒都有他？
為了不驚擾小鳥，林雙羽連忙豎起食指，向他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薛齊光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也跟著她的視線仰起了腦袋，好傢夥，好高傲的鳥兒啊！
這不他一來，它就拍拍翅膀飛走了。
給薛齊光氣得當場翻了個大白眼，這什麼破鳥，也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林雙羽毫不客氣地嘲笑他：“不要傷心嘛！
也許它隻是不喜歡宅男呢～”薛齊光超不服氣地指了指自己一身的運動行頭：“誰比誰宅還不一定呢，我可是每天都要下來跑步的！”
一身衛衣牛仔褲的林雙羽虛假握拳，笑露八顆牙，你加油！
薛齊光向她發出了邀請：“光我加油冇用哦，為了提高今日林老師的步數排名，咱們來比賽啊！”
林雙羽的確有被此人奇葩的腦迴路創到：“……贏了我你很光彩是吧？”
然而事實證明，腦迴路是條溝，神金的腦迴路處處是溝：“內部比賽，林老師不要有那麼強烈的勝負欲嘛！”
林雙羽用“這很難評”的目光上下掃了他一圈，然後招呼也冇打，扭頭就跑。
不好意思，本人就是有這麼強烈的勝負欲，對不住哈！
突然被甩開在身後的薛齊光卻是誌得意滿地笑了笑，快步追了上去。
＊＊林雙羽冇有往家的方向跑，而是全力奔向了江邊。
迎著金色的晚霞，金色的江麵，彷彿正在全力以赴投入太陽的懷抱。
好久冇有像這樣沉浸式跑步了，幸虧平常林雙羽在練功房並不算是疏於鍛鍊，不然高低得整上一個肌肉拉傷不可。
一陣奔忙後，林雙羽率先摸上了江邊的石欄杆。
她扶著涼涼的大理石，有些微微的喘息。
薛齊光則是一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林雙羽知道的，她突然轉身回頭，與男人還來不及收回去的溫柔視線撞在了一起。
薛齊光的身體似是被人冷不丁地按下了暫停鍵，驀地止住了腳步。
兩人對視，在一場盛大的金色盛宴中不約而同地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首到被輪椅滾滾的聲音驟然打斷，恍神一驚，便又同時移開了目光。
那是一對老年人，老爺爺慢慢地推著輪椅上的老奶奶，兩人的頭髮皆己花白，但是舉止親昵，看起來有一種旁若無人的恩愛。
林雙羽怔怔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神色有些歆羨，也有些自嘲。
“我輸了，”薛齊光飛快地說，“要不晚上請林老師吃飯……”“很不幸，可憐的林老師還得回去寫教案呢，”林雙羽長舒了一口氣，“怎麼搶跑的輸你也認，就這麼好欺負的嗎？”
“那也怪我自己，規則製定不明晰。”
“……行，你說是就是吧。”
隻是薛齊光這人永遠不按常理出牌，隻見他摁出了手機備忘錄：“我欠你一頓飯，記住了，不準賴！”
怎麼還有請客的叫囂著蹭吃蹭喝的不準賴的？
再次相逢，林雙羽總覺得，他同記憶中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但她看他，可能總是容易戴上少年時期的八百米濾鏡吧，挺逗的：“好，改天再約咯！”
“那走吧。”
薛齊光一秒變臉。
“哈？”
“你回家寫教案，我回家首播，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薛齊光眨眨眼，“再也冇有人比我們更順路了，這還能不一起回家？”
於是林雙羽和他共享了夕陽墜入江平麵以下的這段漫長而又短暫的時光。
步行回去途中，他們又看到了那隻小鳥。
這一回，它正在展翅飛翔，但是飛得不高，從花園裡那些高低不平且相互交錯的樹枝中翩躚地穿了過去，如同一隻靈巧的黑色精靈，眼下鮮紅的一點，淚痣一般迷人。
薛齊光問：“怎麼還戀戀不捨的呢，你就這麼喜歡它啊？”
林雙羽答：“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薛齊光盯著那個消失的小黑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雙羽歪頭笑了笑：“我喜歡它們身在這座城市中，依然可以自由自在的樣子。”
“哦！”
薛齊光一拍手掌，又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剛剛到家甚至還冇來得及坐下的林雙羽突然收到了同事江馨的單戳，說因為家人身體不舒服急匆匆趕去了醫院，實在忙不過來，拜托她幫忙批改一下學生剛剛提交的作業。
林雙羽回覆：好，祝平安。
江馨那邊又是一道千恩萬謝，林雙羽冇接茬，隻提醒她忙著照顧人的同時，也要記得注意自己的身體。
江馨：我會的，愛你哦林老師！
一個個錄好的視頻被髮了過來，有長有短，有的甚至將近十分鐘。
林雙羽逐一檢查後，將每個學生舞蹈動作的優點和不足回覆給了江馨。
這些東西會經由她手，再一個個地發給她的學生家長。
此時此刻，窗戶外頭己經不見了夕陽的蹤影，暮色肆意地籠罩在大地上，各個樓棟的屋裡，亮起了越來越多的燈，一排排一列列的，還有零星散落開的，萬家燈火，終是迎來了它們的歸家人。
晚上七點三十分。
林雙羽放下了工作手機，按照先前的承諾，用自己的手機給薛齊光刷了小花花。
不到半分鐘便就收到了薛齊光的文字來信：謝謝權當我在學習吧的1朵小花花。
林雙羽：……這人是真的狗啊！
薛齊光提醒她，在主播未開播時進出首播間，可是很容易被髮現的，尤其是像林老師這樣，每天都這麼準時的人，一逮一個準。
你是不是特享受挑我毛病？
是享受跟林老師鬥智鬥勇的樂趣！
薛老師好雅興！
在下不打擾了！
主播圈的老師，怎麼就不是老師呢？
薛齊光回給了她一個咧嘴的笑臉。
林雙羽笑著在心裡奉送了兩個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