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桀桀稻
“爹，既然你相信我的新稻種，那我們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在新朝做官的風險真的太大了。”
杜濬搖了搖頭，道：“憨憨，爹不知道你找我的那一年時間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有時候你說話的口吻總讓我覺得，你是我爹。”
杜憨聞言嘿嘿一笑，“我不是早就和爹說過了嘛，那段時間，我遇到了我的老師，是他教會我怎麼培育新稻種。”
“爹自幼飽讀詩書，學習聖人之道，新稻種是關係著天下蒼生的大事，爹如果不能出一份力，又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娘和兩個哥哥？
他們可都是被活活餓死在逃荒路上的。”
杜憨再次沉默了，平日裡父親幾乎對她百依百順，像是要把對於死去親人的所有虧欠都彌補在她的身上，而現在，父親想要求一份心安，身為女兒的她又如何能夠拒絕。
“爹，那等你當了縣丞，我是不是也算是官家千金了？”
“還官家千金？
你去村裡問問，誰家不是拿你當男孩子看的，再說了，有哪家的千金和男孩子一樣黑的？”
杜濬打趣道。
“爹，我這都是曬的，有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嗎？”
“你個死丫頭，現在知道後悔了？
爹打小就教育你，女兒家要有女兒家的樣子，你倒好，村裡同齡的那些泥猴子哪個冇被你揍過，你今年都15歲了，連個上門說親的都冇有，你是不是想把爹氣死才高興。”
“這能怪我嗎？
還不是爹給取的名字，他們整日憨憨、憨憨的叫我，我能不生氣嗎？”
“叫憨憨怎麼了？
我怎麼不見村裡二狗、劉彘動手打人，你打人還怪上爹了是吧？”
杜憨咧嘴一笑，顯得特彆冇心冇肺，看的杜濬一陣頭疼。
“爹，你當上縣丞的把握大嗎？”
“整個新田縣就隻有爹一個舉人，你說把握大不大？”
“那我去裡長爺爺家裡打壺酒，中午咱爺倆兒一起喝點？”
杜憨提議道。
“喝什麼喝？
喝多了又耍酒瘋是吧，是不是爹一天不說你，你就想上天？”
“哎呀，爹～我就喝一點點。”
“你給我消停點吧，我還不知道你，酒壺到了你手裡，你不喝美了還能鬆手？”
“嘿嘿，爹，瞧你說的，閨女成啥人了都？”
“啥人，你自己不清楚嗎？”
“哼，要我看呀，爹就是怕你喝酒傳到劉縣丞家人耳朵裡，偏偏拿我酒量差當藉口。”
杜濬怒道：“你那是酒量差的問題嗎？
去年過年你喝醉了，模仿猴子跳舞，還一邊跳一邊唱什麼你是隔壁的泰山，哦哦哦，害得爹整個正月都不敢出門見人。
還有去年中秋節那次……”“打住，爹，停，我錯了，我不該提喝酒的事兒，我去歐爺爺家田裡偷個西瓜，你總不會攔著我吧。”
“偷？
你一個女孩兒家，偷什麼偷？
咱們家地裡不是有西瓜嗎？”
“爹，這你就不懂了吧，自己家地裡的西瓜哪有偷來的好吃，歐爺爺可是說了，他們家的瓜隨便我吃的。”
杜憨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出了房門。
“憨憨，你歐爺爺都快九十歲了，當心著點，千萬彆惹老人家生氣！”
杜濬隱隱覺得自己太陽穴跳的厲害，呆坐半晌，方纔對著屋梁喃喃道：“阿蘿，憨娃15歲了，卻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你在天上可要保佑她儘快找到如意郎君，我真怕哪天要是不在了，留下她在這世上孤單單一個人……”家**有草屋西間，分彆作為客廳、廚房以及兩間臥室，除了一些簡陋的桌椅板凳，再冇有一件像樣的傢俱，顯得有些寒酸。
籬笆庭院倒是寬敞，裡麵被杜憨辟成了好幾塊，種著蔥韭、絲瓜、茄子、扁豆等各種蔬菜和一架葡萄，打理的井井有條。
院中另外還有兩口大水缸，上麵罩著一張草繩編織的大網，此時正是七月，細網下水稻正揚著一串串淡黃色的小花，散發出陣陣清新的香氣。
杜濬看著水缸中一支支被壓低了頭的稻穗，心中十分疑惑，這麼好的稻種，為什麼要被女兒取名叫桀桀稻呢？
明朝的水稻畝產還不到五百斤，而後世的雜交水稻則達到了一千六百斤、兩千斤乃至三千斤，杜憨之所以給自己培育的水稻取名桀桀稻，正是因為她十分清楚雜交水稻的恐怖潛力。
“丫頭，今天怎麼光拿兩西瓜，喝酒不喝？”
歐爺爺名叫歐善堂，因為人老縮水的緣故，身高還不到杜憨肩膀，是個乾巴巴的小老頭兒。
杜憨舔了舔嘴唇，鬱悶道：“今天就算了，爹不讓，一會兒回去要是讓他聞到酒味，肯定要罵我的。”
“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憨憨居然還有不喝酒的時候。”
老人調侃道。
杜憨燦爛一笑，眉眼彎彎。
“丫頭，你那兩畝稻田，我日夜都安排了人照看，肯定不能讓麻雀和田鼠糟蹋上一點，你跟爺爺說句實話，這兩畝新稻種到底能產多少穀子？”
“嗯～保守估計的話，七八百斤一畝總是有的，到底產多少還是要等秋收了才能知道。”
“好哇！
好哇！
一畝田足足多產了三西百斤，老頭子活到九十歲，終於看到了大夥兒都能吃飽飯的那天了！”
老人有兩條醒目的白色長眉，同時幾乎飛舞起來。
嘿，八百斤就滿足了？
這也就是冇有化肥和農藥，不然還不把你個乾巴巴的小老頭兒嚇死，杜憨心中暗戳戳的得意。
“丫頭，你爹給你找人說親了冇有？
要不你乾脆嫁給咱的重孫兒鐵牛算了……”“鐵牛？
他和歐爺爺你一樣，還冇三塊兒豆腐高呢！”
杜憨嫌棄道。
“太爺，我不要娶憨憨姐，她打人可疼了！”
屋內探出一個少年的腦袋。
“老大，你人呢？”
“這兒呢，爹！”
歐善堂有三個兒子，也都年逾七十，此時答話的正是他的大兒子歐元辰。
“跪下！
你是咋生的孩子？
這下的崽兒怎麼比我年輕那會兒還矮呢？”
……杜憨看著眼前父慈子孝的畫麵，覺得自己老爹的擔心真是多餘。
就衝歐爺爺這股動不動就教訓兒子的勁頭兒，活到一百歲那不是輕輕鬆鬆嘛！
哎，嫁人，前世她到死都是單身狗，穿越到大明，更是連一個有共同語言的人都找不到，嫁給誰呢？
回家路過兩畝試驗田，有村民招呼道：“憨憨，中午來家裡吃飯呀，你嬸子昨兒逮了一隻兔子，有二斤重呢！”
杜憨將一隻西瓜遞了過去，笑道：“下次，下次，田叔嚐嚐西瓜，歐爺爺家地裡摘的。”
“那敢情好，田叔還冇吃過西瓜呢，等守完田我帶回去給二狗嚐嚐。”
杜憨笑道：“今年西瓜是第一次種，種子隻有幾顆，等明年我挨家挨戶送上一些，讓大夥兒吃個夠。”
“好，就等憨憨你這句話了，田叔也不知道怎麼謝謝你纔好，這樣，回家我就跟你嬸子商量一下，回頭就讓媒人上門提親。”
“田叔，二狗才十歲，他還是個孩子……”好傢夥，送個西瓜差點把自己給搭上。
“哎，田叔這不也是為你著急嗎？”
杜憨回懟道：“田叔確實是急性子，聽說你娶嬸子的時候，還冇行禮，就在幾位叔伯的眼皮底下脫了褲子……”“胡說，那時候人都快死完了，哪兒還講什麼禮儀，再說了，明明是他們偷看老子洞房……”……杜憨繞稻田一週，見試驗田裡的水稻長勢良好，冇有任何稻瘟病的跡象，這才心滿意足，哼著歌繼續朝家裡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