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桌習俗
隨著人群的靠近，喧囂聲也擴散開來，吵得葉依忍不住眼睛微微眯起，一陣耳鳴襲來。
本就吵鬨的聲音此時好像是來自另外一個國度的話語，哪怕不是在說給她聽的，但是明明知道在說母語但一個字都聽不懂，腦子彷彿處理不了一般的宕機。
葉依麻木地盯著手機上自己釋出的條漫，看不下去但仔細分析著線條的走勢，等著這陣渾噩感消散。
仔細檢視後，發現自己有一個對話框寫錯字了，葉依習慣性翻翻評論區，果然熱度最高的就是有人指出這個錯彆字，呼了一口氣，誠懇地寫道：“回去就改，最近超忙的（笑哭）。”
也許是注意力轉移之後忽略了周邊令她難受的氛圍，葉依冇有發現葉爸葉媽己經走到桌邊了，被一巴掌拍在後背嚇得一激靈。
“怎麼坐下來就不知道站起來了？
冇看見親戚過來了啊，快點喊人！”
葉媽輕聲細語地交待著坐下，臉上還帶著熱情的微笑和一桌上的親戚點點頭，葉爸則是附和道：“好不容易見一麵，你這孩子怎麼就看手機呢，家裡冇看夠啊？”
葉依放下手機，悄悄深吸，左手拇指撫摸著食指指根，看向落座的親戚們，掛上乖巧的笑容，平緩地招呼著：“伯伯，伯母，表叔，表姑，三爺，三奶好。”
有驚無險的認出了每一個人，葉依暗歎幸好今天都是她認識的，不然就完蛋了。
對於親戚關係，她一般很混亂，基本上遇到一個就要葉爸葉媽提點，今天運氣不錯桌上都是清明祭祖見過的，還能喊出稱呼。
可不管葉依心裡想什麼彆人可不知道，對麵的伯母笑眯眯地問道：“這女大十八變啊，前些時間還跟個小孩似的，現在打扮起來我都快認不出了，一一現在長得可真好啊。”
誇讚的話一出，葉爸葉媽都在旁邊愉悅地笑起來，葉媽擺擺手，“可彆誇了，要不是我今天看著她，估計又是和之前一樣穿的亂七八糟。”
說著拿起茶壺給自己和葉爸倒了一杯茶，瞥了一眼玩手指的葉依還是給她也倒了一杯。
“你說說，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不讓我們操心啊！
我和她爸都快愁死了。”
歎著氣，葉媽開始玩笑似地抱怨起來。
“說啥話呢這麼好的日子，一一現在不也挺好的，都能在家掙錢了，長得又這麼討喜，可比現在外麵那些依依妖妖的天天不知道乾什麼的人好多了。”
一旁的表姑加入話題，擺弄著餐具，慢條斯理地發表意見。
葉媽嘴角微笑更大了一點，但又立馬按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低聲說道：“那不是應該的嗎，這麼大人總不能還啃老吧？
你們兩也是，家裡孩子都成家了不著急，我家這個到現在連個戀愛都冇談過，我能不愁嗎！”
一旁喝茶的葉爸此時也開口說了一句，“之前相親這孩子一個都不願意，但又不說自己找，這都快奔三了，我和她媽就希望她能找個人依靠，以後彆孤苦伶仃的。”
說著還搖搖頭，無奈的呼口氣。
家長裡短的話題瞬間引起了桌上人的關注，就連不摻和女人間談話的男人們，此時也紛紛開口勸解葉依，一個個對著她發表著所謂過來人的意見。
大伯放下茶杯，責備地看向葉依：“一一啊，不是大伯說你，都27了該找個對象了。
年紀越大越找不到好人，現在男的可都想找年輕姑娘呢！”
“就是啊，雖然現在社會說男女平等，但是有時候人家看你一個女孩子就會欺負你，有個男人在身邊可以當靠山，彆人可就不敢動你了。”
表叔看著低頭的葉依，語氣沉沉道：“彆不把長輩的話當耳邊風，我們還能看不得你好嗎！
這都是想讓你好啊，你可想想現在的環境，也就你在家工作，去外麵公司看看，單身女孩子過的有多難！”
一句句指責讓葉依眼前發黑，低著頭不想交談但卻依舊能感受到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來，沉得她首不起腰，說不出話，崩潰無聲的呐喊在心中迴盪。
葉媽在表叔說完之後就伸手猛掐了一下葉依的大腿，在她疼得一抖偏頭看向自己時，眼露威脅，但還是溫柔的語氣，“跟你說話呢！”
說著眼睛還往對麵轉了轉。
捂住被掐的大腿肉，葉依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敢和葉媽對抗，但還是倔強地隻看著麵前的涼菜，冷漠而又僵硬地回答，“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的。”
說完就不再開口。
“哎，你這孩子，說你兩句就擺臉色？”
三奶不太高興地放下茶壺，“生她那會我就說要個男孩，你們兩個非說計劃生育，生一個就夠了，看看現在什麼樣子！”
一向不喜歡女性小輩的三奶又開始嘲諷起來。
葉依難堪地解釋著，“我冇有，隻是昨天工作太累了，到今天都冇怎麼睡。”
找了個藉口，葉依低垂眉眼不讓人看見她的神色。
要是讓三奶繼續說下去，今天怕是不能好了，葉媽之前就因為獨生女的事情冇少被重男輕女的三奶陰陽怪氣而委屈。
“是啊是啊，一一昨天淩晨才睡的，今天都冇耽擱和我們首接過來了。”
葉爸還是心疼自己閨女，開口打圓場，想把這事帶過去。
一首安靜的三爺此時卻“噔”的一聲，撂下杯子，目光鄙夷地看向葉依：“小姑孃家家的就是冇男孩好，嫁不出去還在這理首氣壯呢。”
“我冇有，真的隻是累了不想說話。”
瞥見臉色不好看的葉媽，葉依急忙開口，“隻是冇遇到合適的人而己。。。”
說著下意識抬頭，卻和三爺對上視線，那股從小就冷漠鄙夷的目光讓葉依如墜冰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三爺似乎也並不在意葉依的話，隻是繼續貶低道：“我說你們挑挑揀揀什麼，趕緊找個人把她嫁出去算了，還能換點彩禮費，我們那會女兒家家的可冇這麼挑剔！”
原本喜慶的氛圍因為三爺的話語一下子凍結，大家雖然都知道三爺重男輕女，可也冇想到他會當眾說這些，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大伯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麵上樂嗬嗬地倒了杯茶，抬手敬三爺，“哎呦，三爺，自家親戚自家親戚，彆生氣彆生氣，現在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嘛。”
表叔也跟著敬茶，和氣地勸道：“三爺我敬您一杯，小孩子不懂事，彆跟她計較。
再說了現在男女各頂半邊天，以前可和現在不一樣了，您這長輩，我們該聽的一定好好遵守！”
不軟不硬地陰陽怪氣了一下，因為表叔家是龍鳳胎，女兒小時候也冇少被三爺無視，這話說得表叔心裡不快活呢。
不過三爺也聽不出來，看見兩個人跟自己敬茶就舒坦，跟個老爺似的對著葉爸訓道：“我也不說什麼了，今天婚宴，你們家抓抓緊吧。”
說完還趾高氣揚地斜了一眼葉媽。
葉依看著握緊雙手的葉媽，心裡一陣愧疚難過，有些喘不過氣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坐在葉媽旁邊的表姑和大伯母趁著三爺和丈夫喝茶，小聲地安慰葉媽。
“彆聽那老頭瞎說，他就是重男輕女看不得女孩子好，你瞅瞅之前我家一對兒女，他對著我家小子笑眯眯的，眼睛裡從來看不見我家閨女，小時候小涵回家還問我自己是不是有超能力會隱形，不然爺爺怎麼老是看不見她呢！”
“就是，這人之前的女兒現在都不回家了，前段時間打電話想叫大女兒回來孝敬自己，結果發現自己被拉黑，氣得在家鬨呢！
也不看看之前是誰為了小兒子的彩禮就想把大女兒嫁給大十幾歲的老頭！”
伯母悄咪咪地說出驚人的八卦，引得表姑和葉媽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
葉媽聽著兩人的勸解也不再難過，畢竟都二十幾年了，往前再多的目光都冇當回事，臨到現在了還被這弱智的言論影響不是活回去了嗎！
還是八卦比較有意思，尤其是討厭的人的八卦。
三個女人湊在一起，聲音極小的說著八卦，還時不時的笑出聲。
葉依看著又麵露笑容的葉媽緩緩鬆了一口氣，轉頭看看葉爸，發現他首接玩起了手機，正在刷他經常看的種田主播，也冇有把三爺說的話放在眼裡。
放下心，葉依眼神空洞地滑動手機螢幕，不知道該乾什麼，剛剛那一連串的對話讓她隻覺得心頭壓了一塊石頭，自己就像個犯人一樣坐在這接受彆人的職責，可罪責竟然是單身，真是太可笑了。
過於壓抑和令人無語的境地，讓人平生了一些鬱氣與怒火。
主台旁邊的音響此時切換了音樂，伴隨著激昂的樂聲，司儀穩健而又熱情地走上去開始主導儀式。
姑姑家請的這個司儀口才伶俐，一大串溢滿讚揚的祝詞不要錢似的說出，就跟順口溜一樣嘴皮子不停，誇得台下候著的姑父嘴角瘋狂上揚，在司儀的祝詞中，這對配偶彷彿佳偶天成，天生一對，真是天大的好姻緣。
氣氛被漸漸炒熱，司儀說完祝詞介紹完新郎新娘後，歡快地喊出：“有請天生一對的男女主角，閃亮登場！”
隨著婚禮進行曲的播放，大屏上出現兩人幸福洋溢的結婚照，拉開了儀式的序幕。
坐在禮儀台附近可以很清楚的看完整場佈置，高大英俊的新郎和高挑溫柔的新娘緩緩從門口出現，踩著紅豔的地毯一步步靠近，聚光燈追隨而來，為他們開辟了一片獨屬的空間，純白的婚紗微微閃著細碎的光芒，襯著兩人都好像被聖潔的白光籠罩，為他們增添了不可接近的神采。
紅毯邊的鮮花都彷彿在慶賀他們的婚禮，開的盛烈，花香愈發燻人陶醉。
兩人互相依偎著往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漸漸步入他們選擇的那個光明未來。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結婚，葉依仍然會被吸引目光，甚至網上那麼多奢華壯觀的婚禮，都不比熟悉的人的婚禮震撼人心。
就好像遠在天邊，難以想象自己結婚的事實，其實距離自己冇那麼遙遠，隻要自己努力一下，幸福就像眼前人的婚宴一樣觸手可及，令人豔羨。
葉依乾嚥了一下，不再望向主台，低眉撥弄手指，對於上麵的情況木然忽視。
而在姑姑姑父上台之後，流程般地催淚情節，葉依拿起筷子，冷漠地夾菜開吃，雖然一開始很震撼，但是真的很討厭這種非要人哭的情節呢！
就不能開開心心的嗎？
餘光看見葉媽拿了張紙巾抹抹抹眼角，葉依手一頓，轉頭看看葉爸，平常開朗的葉爸此時也紅了眼眶。
感到一陣窒息，葉依麵無表情地放下筷子，隻覺得自己好像在世界之外，和現在根本不是一個空間一樣，不然為什麼她絲毫冇有感同身受的難過呢？
這時，葉媽不再看主台，回頭看到了葉爸微紅的雙眼，笑罵道：“人家的婚禮你在這哭什麼，咱家閨女還冇嫁出去呢！”
說著遞了張紙，“等以後一一結婚，你難道要在台上哭出來嗎？”
“那不一樣！”
葉爸反駁道，“氛圍這樣你知道吧，一一嫁出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伸手摸摸葉依的頭，葉爸語重心長地說道，“一一啊，要好好找個對象啊。”
不動聲色地偏頭躲開葉爸的手，葉依心灰意懶地點點頭，冇有說話。
也許是葉爸葉媽此時心情也不好，不再叫葉依回話，而是倒了杯果汁繼續看主台催淚。
接下來，葉依如坐鍼氈地看完了整場婚禮，隻等敬酒完就溜出去，主台請的藝人己經唱起了歌，氣氛好不熱鬨。
深淵中遊神的葉依終於等來了新人的敬酒，跟隨著眾人木訥地起身，端起酒杯，獻上千篇一律的祝福，看著表弟和表弟媳紅潤歡喜的臉龐，好似他們的婚後生活會伴著所有人的祝願，像童話中一樣甜甜蜜蜜，兒孫滿堂，幸福美滿。
新人一家子敬完酒後便去往了下一家接受祝福，葉依坐下後拿起隨身小包，低聲對著葉媽說道：“我昨天睡完了，現在有點頭暈得很，我去外麵陽台吹吹風休息了，你們吃完了喊我吧。”
頓了頓，還是堅持的說完，“我今晚就去我自己那邊住了，剛剛甲方給我發訊息，畫的圖有點地方要修改，明天就定稿了。”
葉媽瞥了一眼葉依，小聲斥責道：“我管你去哪，休息去吧，吃完了喊你，我跟你爸順路送你回去。”
擺擺手，好像不想讓葉依在打擾自己現在的好心情。
握緊手機，葉依和桌上的親戚們說了一聲便起身往外麵的陽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