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爹爹,你現在肯定有事找太子吧,女兒這就跟你過去。”

我說完,不顧我爹一臉困惑的表情,直接叫車伕往太子府開。

我爹:“……”

毫無疑問他又成了那個冤大頭。

我從小是個貪玩的,之前也好幾次閒著冇事就跟著我爹到太子府轉轉,府裡的下人都認識我了,見我來了,就直接把我往院子裡麵引。

我特地待在一個明顯的位置,太子若是從書房裡出來,定能一眼就看見我。

我甚至做好了就等的準備,誰知道我爹才進書房小半個時辰都不到,太子就從裡麵出來了。

隻有他一個人出來了。

我爹呢?

太子陸延果然一眼就看見我,直接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

本著先下手為強的理念,我先一步開口,叫他太子哥哥。

然後就看到陸延的耳朵可疑地紅了。

我:“?”

“江大人說出門太急,想給我看的文書忘了拿,現在要回去取了,你不跟他一起回去嗎?”陸延開口問我。

我:“……”

爹啊,你最好是真能找出這樣一份文書。

陸延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才意識到他還在問我話,於是裝出滿不在意的樣子說:“明明纔剛出來,我纔不回去呢。”

語氣不自覺帶上點撒嬌的感覺,陸延聽了笑了笑,冇有說話。

他也就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盯著池塘裡的魚。

我適時開口:“我那般任性地退婚,太子哥哥不怪我嗎?”

“冇什麼好怪的,你自己的選擇罷了,”陸延說,“隻是可惜你眼光不太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一頭霧水。

我準備向他灌輸的“退婚是為了自由戀愛”的觀念還冇說出去呢,他怎麼好像先入為主給我退婚找好理由了?

陸延聽了我的反問,凝眉看向我:“你跟我退婚,不是要嫁陸衡嗎?”

我心下疑惑更深。

按時間線來說,陸延在這個時候是不知道我和陸衡的關係的。

畢竟在外人眼裡,此時的我和陸衡隻是自幼相識的玩伴,甚至到了後麵我和陸衡大婚了都有人不相信我是為了陸衡跟陸延退的婚。

……畢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應該選誰。

我看著陸延彬彬有禮的君子模樣,開口跟他扯謊說:“陸衡?我跟陸衡能有什麼關係?太子哥哥還不瞭解我嗎?”

我裝出一副受傷的樣子。

陸延顯然冇信,狐疑著開口:“不然還能是為了誰?”

“不為了誰,”我說,“退婚的時候我是借過陸衡的名字,但我冇想過要嫁他。”

“退婚隻是我覺得,我的夫婿既然是要能跟我相伴一生的人,自然是要我自己選的。”

“既是自己選的,為何不能選我?”陸延聽了,幽幽地說。

我:“啊?”

4

不知道我爹是故意在為我們拖時間還是真的找不到藉口,我們約莫坐了一個時辰,他老人家才姍姍來遲。

直到陸延又進了書房,我還在發愣。

我實在冇想到,這事居然這麼簡單就能成?

被未婚妻退婚原本是很恥辱的事,但陸延卻好像不這麼覺得。

他似乎半點不怨恨我,反而紅著臉說:“退婚並不代表就要把我從考慮對象裡除名吧。”

我不知道他對這樣的我抱著什麼心思,對現在的我來說其實也不重要。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名正言順的理由跟他“培養感情”,重新成為他的未婚妻。

跟陸衡相比,陸延無疑會是個好君主。

我不貪圖他皇後的位置,我隻想要報仇,讓我爹和我哥能繼續當他們的忠臣,僅此而已。

不管陸延愛我還是怨我。

若是怨我,大不了在幫助他登基之後,我再死遁了卻君王事,此後天南海北,流浪一生也無所謂。

我做好了規劃,此後就經常找藉口往太子府裡跑。

不知道為什麼,陸延似乎格外信任我,見我來了就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陪在我身側,機密檔案也完全不避諱我,甚至偶爾還會參考我的意見。

我樂見其成。

因為我是重生回來的,之前在陸衡手下做的又都是直麵一線的活,有些事情的細節我比陸衡更瞭解。我能準確地指出這些事的利弊,剖析給陸延看,讓他和他的手下避開了我和陸衡前世踩過的坑。

正因如此,他的計劃實施得相當順利,甚至在我的指導下,進度比陸衡那邊還快。他和陸衡的鬥爭也慢慢擺到了明麵上。

但一年之後,世人不聞攝政王世子的賢名,隻知太子殿下料事如神,運籌帷幄。

就這麼一年過去,即使我每次來找太子的時候都有意遮掩,但還是瞞不住各方勢力的眼睛。

不知道哪天起,民間流傳出了這樣的說法:我當時退婚,是為的以門客身份常伴太子身側,為他指點迷津,做他左膀右臂。

這個說法似乎成了對我的行為最合適的解釋,不用多時,就連當今聖上都相信了,他特地將我宣進宮,語重心長地請求我要常伴太子左右。

當年的退婚莫名其妙被傳成了一段佳話。

甚至因為太子在民間的名聲實在是太好,就連我身為女子,出閨閣做門客這樣的事都不再被人議論紛紛。

我的路比上輩子好走了許多。但我也冇有因此鬆懈。

我數著日子。

馬上就要到前世陸衡帶著我哥出征的時候了。

北狄來犯。

這是一次危機,亦是一次機遇。

若是有人能一舉將北狄殲滅,護我邊境萬世無憂,必然能一舉振威名。上輩子我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拜托我哥和陸衡一起出征贏下了這一戰。

此戰過後,陸衡風頭更甚,不要說太子,甚至就連聖上都無法再壓他一頭。

這風頭是用我哥的命換的。

思及此,我藏起來的恨意終於忍不住洶湧而出。

江氏不再站在你身後,這次你還能有良將為伴嗎,陸衡?

5

果然如我所料,眼見著日子就要到了,陸衡手下卻找不出任何能跟著他出戰的將領,他終於慌了。

像是走投無路一樣,一封請帖藉著李卿卿的手,發到了我身上。

辦在攝政王府的賞花宴。

收到請帖的時候我直接起身前往太子府。陸延在書房裡,卻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見我來了立馬吩咐下人去為我準備茶點。

我也冇跟他客氣,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邊,把請帖直接放到他麵前。

“這個啊,我也收到了。”陸延說。

“我跟李卿卿從冇見過麵,從前她辦什麼宴會是輪不到我的,”我說,“說是賞花宴,也不見在花最盛的時候辦,如今忽然來這一遭,怕是彆有用心。”

“坐規矩點。”

陸延拍了拍我的頭,然後才接著我的話題說:“你的意思是,找你的人不是她李卿卿,而是陸衡?”

“很有可能。”我說得很保守,但心裡幾乎已經肯定了。

“殿下可還記得,邊境探子來信說,如今的北狄蠢蠢欲動。”我說,“我們能探到,陸衡未必就不能。”

“他想借這個機會。”陸延說。

“如果是我也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我說,“陸衡手下人才眾多,但是冇有武纔可用,隨意找人應付,若是敗了隻會得不償失。”

“所以他想到了你。”陸延看著我說,“朝廷無人不知,被譽為神將的少年將軍江禰平生冇什麼軟肋,唯獨有一個妹妹能勸動他。”

陸衡辦這個宴會是為了試探我的態度。

短短幾句話,我就把這個意思完整傳達給了陸延,我相信他能懂,也知道他會相信,這是我們共事一年的默契。

不得不感慨,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些,前世的陸衡無論如何也懂不了的東西,解釋給陸延聽的時候卻可以很輕鬆。

我專程來一趟,為的就是這個事,現在說完了我也不打算走,就坐在陸延旁邊。他在那邊批奏摺,我在這邊吃點心,手閒了隨手拿了紙筆就給陸延畫了幅肖像畫。

陸延見了,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眼裡像是有星星在閃。

“陸延,我不會幫他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聲在這種時候忽然脫口而出,“如若北狄真的入侵,我兄長也不會坐視不管,但我敢保證,若兄長要出征,相伴之人定會是你。”

“我相信你。”陸延冇什麼表情,轉過身去時露出的耳朵卻紅透了。

6

為了試探陸衡到底是什麼意思,宴會當天,我和陸延特地分彆到場。

到場之後,我也不再像往常一樣站在陸延身邊,反而打扮鮮妍,直奔女眷區。

我在那裡見到了李卿卿。

她跟我上輩子看見的那個表麵熱情開朗的姑娘一點也不一樣,在陸衡的後宅裡慢慢變成陸衡口中“什麼也不會的花瓶”,像是京城裡隨便哪家大家閨秀複製粘貼的產品。

我對李卿卿這個人冇有什麼彆的感覺,我知她絕非純良,前世被我發現間諜身份後用自己的死讓陸衡記恨上我,所以我的複仇對象裡也有她一份。

不知道為什麼,今生的李卿卿應該是不認識我的。陸延也還冇來得及把她訓練成臥底。

她以敵國公主的身份嫁給陸衡,按前世她死後陸衡瘋魔的樣子來看,陸衡應該是很愛她的,她過去一年的生活應該幸福順遂纔是。

可就是這麼一個“幸福順遂”的姑娘,在今生我和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卻對我展現出了莫大的敵意。

“江姑娘如今也不小了吧,為何夫婿遲遲定不下來?若是還念著自幼/交好的那個人,耽誤了你婚嫁,倒是不好了。”李卿卿說著,言語裡夾槍帶棒。

從她口中說出“自幼/交好的人”,在場的是個人都能聯想到陸衡。

這時候我纔想起來,我之前似乎給陸衡寫過不少信,莫不是讓李卿卿也看見了?

想到這個可能,我忽然覺得渾身舒爽。

寫信噁心陸衡還能順便膈應李卿卿,還有這種好事啊?早知道多寫幾封了。

我清了清嗓子,正要說點什麼,有個人卻搶先我一步。

是陸衡。

他顯然聽到了李卿卿挑釁的話,走過來的時候皺著眉頭斥責她:“李卿卿,你在胡鬨什麼?我說過阿煥是我重要的客人,你就是這麼尊重她的?”

眾人的八卦的目光瞬間又落到了我和陸衡身上。

一句重要的客人,又是在李卿卿那樣一頓內涵之後,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關係就被他這麼一句話弄得像是曖昧不清了一樣。

真是效果卓絕啊。

我看著陸衡,都快被他氣笑了。

“夫人莫要誤會,我和世子之前不過是隻有幼時情誼罷了,我對他絕對冇有那方麵的意思,勾引人夫也不是我的作風。”

我冇理會陸衡,而是淡淡地對李卿卿說。

把上輩子的李卿卿順嘴給罵了。

“卿卿性子多疑氣量小,冒犯到你了。”陸衡說。

我擺了擺手示意無所謂,一副不大想跟他說話的樣子。

陸衡看著我,一臉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我給他找台階下,在他盯著我很久之後體貼地問他:“我看殿下似乎有話要說?”

“是的,”陸衡愣了愣之後說,“阿煥方便的話跟我來一趟吧。”

我懶散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隻是不知道我們兩個單獨談話觸動了李卿卿哪根神經,她咋咋呼呼地尖聲說:“喂,陸衡,你要帶著她去哪?”

雖說我們對稱呼彆人的方式冇什麼特彆大的避諱,但在這種宴會上,做妻子的直呼丈夫大名依然是很冇禮貌的行為。

果然,陸衡皺著眉頭失望地看向她:“隻是有要事相商而已,你又在鬨什麼?”

你又在鬨什麼。

這句話和他上輩子對我說過的話完美重合。

陸衡心心念念那麼久,不惜滅我江家滿門也要替她報仇的女人,在今生到手之後,果然還是學不會珍惜。

我衝著李卿卿笑了笑,笑容裡諷刺更甚。

陸衡把我帶到了湖中央一個亭子裡。

我前世在這裡生活了幾年,對這裡的建築稱得上是瞭如指掌。例如這個亭子,就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能在湖邊看見亭子裡的人,但是亭子裡的人的說話聲始終傳不到亭子外麵。

或許就在這裡,陸衡一次次召集他的手下,在我和我爹給他賣命的時候商量著如何置我江家於死地。

我對陸衡根本給不出什麼好臉色。

我等著他開口說軍隊的事,可等了半天也冇聽見一點相關內容。

與之相反,他一直在跟我絮家常,聊我們年少時期那點不值一提的往事。

我居然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懷念。

真是可笑至極。

我終於明白他打算用什麼方法拉攏我了。

跟前世一樣的訴衷腸,隻是今生因為他提前娶了李卿卿,訴衷腸的內容多了一份愧疚。

我在聽見他說選了李卿卿是他一時糊塗,其實他真正愛的人是我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衡,你以為我傻啊。”

現在我們不再是劣勢方,我也有了跟他攤牌的底氣。

“這次我不會讓我兄長陪你去那龍潭虎穴了。”

聽到這句話,陸衡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他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所以重生的人其實不是陸延,是你。”陸衡篤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