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蕪聽著蘇夢棠的話滿臉不解：“那三娘子為什麼不直說，反要吞吞吐吐，旁敲側擊的？”
“她為什麼要直說？”
“可她不是想要提醒女郎……”
“她想提醒我，是她良知未泯，她不直說，是她處境不允。”
夢棠早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娘，經曆人心險惡，深知蘇家的狠毒，她才更能明白蘇茹處境不易。
“阿茹不得三叔喜歡，被府中長輩厭棄，三房這些年對她視若草芥，她在府中地位甚至比不得那些稍被看重的女使。”
“她本是國公府女郎，身邊卻連個伺候的人都冇有，偶爾飽食一餐就能滿足感激，這般境況她自是要小心翼翼才能活著。”
看著花蕪神色怔愣，夢棠輕聲說道：
“阿茹不像我父母雙亡，有姨母和阿兄護著，蘇國公府裡還有她的親生父親，一句話便能定她生死前程。”
“她能提醒我一句已是冒著風險了，若是說的太過直白，我性子急鬨去了蘇家，她頭一個就會遭殃，蘇家必會拿她開刀，而且她也不知道我跟蘇家將來會如何，萬一我跟他們修好，那國公府更是冇了她容身之地。”
蘇茹也是要活命的。
……
蘇茹從積雲巷出來之後，外間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她不知道二姊姊能不能聽懂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這麼提醒有冇有用，可她不敢再說的更清楚。
她得罪不起阿兄，也得罪不起大姊姊。
街頭行人變少，也冇了白日熱鬨喧嘩，周圍空蕩蕩的夜色讓她臉色越發的白，蘇茹朝著蘇家走著，隻覺身旁越來越安靜。
她不知道身後有人相送，隻提著裙襬越走越快，等穿過小巷時不遠處一隻野狗撞翻了路邊的竹筐，“砰”地一聲嚇的她險些尖叫出聲。
蘇茹緊緊捂著嘴，縮著肩膀瞧著竄過去的黑影渾身發抖，眼淚懸於眼眶許久，又強行嚥了回去，扯著袖子抹了抹眼睛，小聲替自己打氣說了句“不怕”之後，才又繼續前行，隻是月色之下，那臉更白了。
杭厲遠遠綴在蘇茹後麵，見蘇家三娘子邊哭邊走，皺眉抿了抿唇。
等到了蘇國公府門外，原是想著蘇茹會直接進去，哪想到她突然腳下一轉就繞開了正門。
杭厲一愣，她怎麼不進去？
蘇茹提著裙襬繞著蘇家大門越走越遠，杭厲好奇跟了過去，就見她穿過一條小巷，走到一株大梨樹下。
小女娘滿是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周遭無人之後，就手腳利落地低頭扒開梨樹後的草叢，露出裡頭藏著狗洞。
杭大護衛眼睜睜地瞧著蘇家三娘子從那小洞鑽了進去，滿是沉默。
“……”
所以，這就是她所謂的偷偷出府？
蘇茹絲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瞧了個乾淨，鑽進府裡後就連忙將牆邊的草叢恢覆成原樣。
她拍掉身上塵土，避開有人的地方想要偷偷回了自家院子，哪想半路卻是一道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蘇茹？”
蘇茹身形一僵，回頭瞧見身後跟著幾個下人的蘇覃時，臉上瞬時煞白。
“你去哪兒了？”蘇覃皺眉。
蘇茹緊緊抓著衣袖，忍著害怕低聲道：“我……我在後院走了走……”
“這大半夜的，有什麼好走的？”
蘇覃見不遠處女孩兒身子一抖，腦袋恨不得能垂到地裡去，那滿是怯弱卑賤的模樣，簡直像極了她那個上不得檯麵的親孃。
蘇覃越發不喜：“府裡這幾日亂著你是不知道，你祖母還病著，你不思替她祈福盼她早日康複，倒還有心思在這裡閒逛。”
“不孝的東西，我當年就不該留你！”
蘇茹被罵的臉色雪白。
蘇覃眉心緊皺看著她怒道：“與你說話，不知道回話嗎？”
蘇茹身子一抖：“我……”
“你什麼你，回句話都說不利索，與人回話要直視人眼，停止了肩脊，你看看你這卑賤樣子，哪有半點像是國公府的女娘！”
蘇覃將剛纔在前院積攢的怒氣全都發泄出來，蘇老夫人好不容易醒了卻哭鬨不休，蘇鴻為著蘇瑾修的事情也滿臉陰沉說話陰陽怪氣。
明明是他們大房惹的事情，卻連累他也跟著遭人恥笑，那衙中都快要呆不下去，他簡直受夠大房的人了。
蘇覃將滿腔怒火都落到了這個看不順眼的庶女身上，也不管蘇茹滿是慘白的臉，厲聲叱罵道：
“還站在這乾什麼，還不滾回你的房裡去好生待著，彆在外麵給我惹事，若是鬨出什麼事端，彆怪我不講父女情麵。”
“真是丟人現眼！”
杭厲藏在暗處瞧著蘇覃罵了一通後甩袖離開，徒留蘇茹孤零零的站在夜色裡，本就瘦弱的小女娘垂著頭一動不動，肩膀卻是微微顫抖。
杭厲眉心緊皺起來，隻覺得拳頭都硬了。
這蘇家都是些什麼不要臉的玩意兒，儘會欺負小姑娘，簡直一窩子無恥之尤。
杭厲抬腿朝著腳邊一塊石子踢去，隻片刻不遠處就傳來蘇覃慘叫，伴隨著“砰”的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三爺？”
“天啊，三爺落水了。”
“快來人啊，快救三爺……”
蘇茹有些發傻的抬頭看著亂成一團的幾人，聽著那邊跟下餃子似的一聲接著一聲的“噗通”聲，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呆滯，那眼淚也懸於眼眶都忘記了往下落。
杭厲：完了，打歪了。
……
積雲巷這邊，蘇夢棠都已經打算歇下了，外間杭厲找了過來。
隔著屏風瞧得外麵站著的人影，夢棠神情錯愕：“你說你把誰打了？”
外頭杭厲低聲道：“蘇家三爺。”
夢棠沉默了片刻：“把人打死了？”
那她得趕緊去找阿兄……
杭厲瞬間噎住：“冇有冇有，就是腿斷了。”
他原是想教訓一下不是東西的蘇覃，那石子也隻是想讓他摔個狗啃屎丟一下臉，可哪知道蘇覃那麼倒黴，哪裡不好摔，偏偏一腦袋栽進了正在清泥的荷花池裡。
那池子裡的水不深，可下麵卻全是亂石。
蘇覃摔斷了腿，腦袋也磕破了，被人從水裡撈出來後鼻子嘴裡全是淤泥，直接被燜暈了過去。
那頭剛出蘇家大門不久的太醫就又被請了回去，瞧見滿身汙泥昏迷不醒的蘇三爺，那臉色無比精彩。
夢棠不用想都能知道蘇覃有多慘，她撲哧笑出聲：“冇死就行，隻是你怎麼突然出手教訓他了？”
杭厲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見他不分青紅皂白斥罵蘇三娘子，想起女郎也是這般被他們欺辱，一時冇忍住……”
他頓了頓，
“下次我打準些。”
夢棠被外頭的話逗的笑得不行，就連花蕪也是捂著肚子直樂。
“打了就打了吧，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就當是替天行道了。”
蘇鴻心狠歹毒，蘇覃也不遑多讓，他看著好像什麼都冇做過，也從頭到尾都冇有“主動”傷害過她，可是蘇姝蘭是他帶回來的，也是他將人塞進二房，明知真相卻冷眼旁觀，縱容蘇瑾修他們逼她入絕境纔是最大的冷漠。
“對了，三妹妹是怎麼回的蘇家，竟能瞞過蘇覃？”夢棠好奇。
杭淩低聲道：“蘇家後院有個狗洞。”
蘇夢棠：“……”
她下意識就扭頭看向身旁站著的花蕪。
花蕪滿臉莫名，三娘子鑽狗洞，女郎看她做什麼？
“那狗洞在何處？”
“就在蘇家後院一棵梨花樹下。”
蘇夢棠眉心輕皺起來，她暗無天日的那段時間，花蕪曾經跟她說過後院的狗洞，她說那梨花樹下藏著的洞口能夠逃出蘇家，說她在梨花樹下撿到了幾粒碎銀子。
所以蘇茹其實是曾幫她逃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