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拿什麼拯救你，我齜牙咧嘴的父親
記憶中，也是這天下午，自己父親所在的磷礦發生了炸藥爆炸。
屍骨無存，正是念著有份恩情，胡家還是把閨女嫁給了自己，並且不追究打傷他兒子的責任。
從他們所在的村子到，礦洞所在的山底大約有公裡，要是平時不下雨，跑的快的話也就十來分鐘。
現在雨冇有停的意思，但是為了父親，王新勝決定一定要去。
“我去找我爸，胡叔叔把你的黃膠鞋借我穿一下。”
解放牌黃膠鞋，那可是下雨爬坡走路的神器。
“下這麼大雨，你要乾啥，你嬸子正在準備午飯呢。”
胡大海一臉不解，這小子怎麼一下醒來，說話也客氣了，還惦記起自己爹了。
剛纔一看他冇事，鄉裡鄉親的，大家農忙時經常在一起做飯，現在都忙活起來了。
大鐵鍋被燒的通紅，一個大烙饃在鍋裡貼著。
烙饃就是一個巨大的麪餅，貼在鍋裡，依靠熱氣把它烙熟。
新勝他媽和若曦在廚灶房裡燒雞蛋湯，說是給新勝補充點營養。
“乾啥去啊。
新勝。”
袁彩屏趕緊從灶房裡出來。
這爺倆天生就不和，要不然他爹農忙都不回來，一回來就乾仗。
一個不說不認兒子，一個說不認父親。
勢如水火。
“我去看看我爹，想他了。”
新勝淡淡說道。
胡大海拿過一雙嶄新的黃膠鞋，遞給新勝。
“謝謝。”
新勝把腳伸進去，大小合適，就是冇有襪子，讓人有點不習慣。
以前都是赤腳在田裡跑，誰穿襪子，再說也冇那個條件。
“新勝哥，吃點麻片。”
若曦遞過來一盒亮晶晶的東西，黃色的外表上覆蓋一層芝麻。
麻片，芮城特產，小時候為了偷吃這個冇少捱揍。
這能補充點糖分，可以帶著。
“謝了。
若曦妹妹。”
鞋帶紮好，接過麻片，也不要雨傘，首接在雨裡衝了出去。
他要抓緊一切時間。
不理路上硌人的石子和到處滾落的羊屎蛋。
他隻有一個念頭。
跑。
跑。
礦場矗立在山溝下麵的一個村子。
剷車推出一個大場子，堆滿了磷礦。
而礦洞還要往下走一節，至於怎麼進去，自己還真不知道。
好在上麵場子有個看門的老頭。
平時放羊帶照顧場子。
小時候自己經常跟著去放羊，他還說要送給自己一隻小綿羊，不過後來這一生都冇有實現過。
“胯下一匹黃驃馬，手持熟銅鐧，馬踏黃河兩岸，鐧打三州六府，威震山東半邊天，神拳太保， 秦瓊 ，秦叔寶。。話說。”
看門老頭正在聽隋唐演義，是單田芳老師播講的。
還冇等他話說完。
新勝就推門而入。
老頭呼嚕打的正響，半盒沁水濕透的八二八放在爐子旁邊。
“吉師傅，哎吉師傅。”
“喊啥喊。”
吉師傅睜開眼“哦，新勝子。
老邱剛不是說你被打了嗎？”
老邱就是陳春花的丈夫，此時他應該也在礦洞裡。
想到這，新勝更著急了。
“怎麼下去啊，我找他們有事。”
“他們中午放炮呢，這會應該快上來了。”
放炮就是用炸藥炸礦洞裡的石頭，一般人是不讓進的。
“有啥事，你就在這等著吧。”
”我邱叔呢？”
”他在外洞。
那有個防護坡。”
“那我去外洞。”
也不等老吉同意。
新勝就沿著山坡朝下跑去。
“哎，你。
還真是個犟驢的種生不出犟牛來。”
此刻在洞裡的王洪誌還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一切。
他正為這幾個月的工資發愁。
老闆剛下來說了，這炮放好了，打到了礦層，發一個月的工資，冇打到就不發了。
“媽的，這群狗老闆，我聽說他們去城裡逛一圈也不止我們一個月的工資。
今天本來隻用放兩個點，這下估計三個。”
空壓機突突的響著，一個握著鑽桿往牆上打洞的人憤憤不平道。
“能乾一天是一天吧，我不信到時候他不給。
逼急了兔子也咬人。”
說話的正是王新勝的父親，王洪誌，另一個則是他一個兄弟王洪祥。
他們都是湖北搬遷來的一個家族，爺爺是同兄弟，所以平時就按年齡輩分叫著。
王洪誌年齡稍長，辦事穩重，大家平時都叫句哥。
“這個眼打好，就開始點炮吧。”
“好。”
放下鑽桿，關掉空壓機，擦了擦護目鏡上的灰塵，開始填裝炸藥，預埋雷管和引線。
“你前麵走。
我點。”
王洪誌安排道，平時他們也是這麼操作的。
……雨己經停了但是坡上還是濕漉漉的，王新勝看見坡上蹲著一個人。
“邱叔。”
新勝從坡上跳過去，平時放羊追牛，身手確實是矯健。
“新勝，你不是？”
“可能是跑太快。
憋氣了，就一個點小傷。”
邱建國看著新勝腦額頭上的傷疤，被雨淋過之後，傷口外翻著漏出白色的皮下脂肪。
和平時割羊尾油一樣，白花花的，心想這二狗子也是下手夠狠的。
正愁不知怎麼進洞，看見一輛時風牌三蹦子正停在洞口。”
冇事就好，在這等一會。
你爸他們快出來了。”
“我們進去找他們吧。
邱叔。”
新勝一邊說一邊朝裡麵探望。
他雖然冇乾過這個活，但是他聽人講過，裡麪人撤出來纔會放炮。
現在冇人出來。
應該冇到時候。”
邱叔，我感覺我爸有危險。”
“這可不興瞎胡說。”
立馬開口製止道。
乾他們這個有很多忌諱的。
“要不然，我乾嘛冒著雨從山上跑下來。
我聽開車司機說，這批炸藥有問題，搞不好會爆炸，他車還停在我們村口呢。”
隨便找了個理由。
以前礦難是稀鬆平常的事，一方麵是技術不到位，管理不行，另一方麵就不按操作執行，那些出門打工的，一去就消失的。
很有可能是死在了某個礦裡麵，原因有很多。
“人命關天的事，可不興胡說。”
邱建國嚴肅的道。
“真真的。”
不等說完，新勝就跳上三蹦子。
邱建國則是麻利的按住減壓，掏出搖把，咚咚咚的把車發動起來。
離合一踩，掛上襠，朝裡麵開去。
開到半截。
就看見往外走的王洪祥。
“洪祥，你哥呢？”
老邱連忙問。
“在裡麵呢。
估計在第一個炮點。”
“第二個炮點在哪？”
老邱又問，“這裡。”
王洪祥指了指我們腳下。
“在這裡等著吧，他點完第一個會到這裡來的。”
”好。”
邱建國把車掉了個頭。
三人靜靜地看著。
過了一會一個瘦高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臉上還戴著除塵麵具。
“爸。”
王新勝大聲的喊道。
王洪誌緩緩摘下麵具。
以為自己眼花了，還出現了聽覺錯覺。
“老邱你咋來了？”
又順便看了一眼王新勝。
王新勝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走走走，出去再說。”
“啞炮，冇響。
不在這等一會嗎。”
王洪誌說道。
“不等了，爸。
有重大的事。”
王新勝扶著王洪誌坐進車鬥裡，王洪祥坐在了前麵。
邱建國油門一踩，往外麵衝去。
剛走到外洞斜坡，隻聽洞裡麵轟隆一聲，煙霧瀰漫。
炮響了。
幾個人都嚇的臉色蒼白。
“爸。”
王新勝喊道。
“咋了？”
“你還彆說。
你齜牙咧嘴還挺帥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