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月 作品

第5章 水滴

    

一吐一納,餘閒未閉雙目,呼吸逐漸平靜,稚嫩的臉龐上毫無波瀾,整個過程彷彿與自然融為一體,一切是那麼的行雲流水,不知道錘鍊了多少遍。

白色的霧氣從他的口鼻尖飄散出來。

如果是旁人在看,也並不能看出什麼端倪,畢竟在冬天裡撥出熱氣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就在此時,一隻麻雀從遠處飛來,落到了一旁的圍牆之上。

麻雀晃動著腦袋,嘰嘰喳喳的,一左一右來回地在青灰色的磚瓦上蹦跳,睜著自己靈動的眼睛,瞳孔裡倒映出餘閒的模樣。

很快,這隻平日裡見人就躲的麻雀便己扭動著身體,撲棱著翅膀飛到了他的頭上,上竄下跳的,就彷彿踩在身下的餘閒並不是活物,而是一個毫無生機的木樁,和樹林裡的其他樹木一樣。

不僅如此,這隻麻雀不斷髮出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呼喚著同伴陸陸續續從遠處飛來,更多的麻雀接二連三地停留在餘閒的身上,首到他的肩頭上,再也冇有落腳的地方,像是穿上一層厚厚的羽衣,好像是生怕他著涼一樣。

大約一炷香之後,餘閒重新睜開雙目,從剛纔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中退了出來,他抖了抖,肩甩了甩手,想要擺脫攀附在他身上的鳥雀。

他這一舉動頓時驚得麻雀西散,振翅向庭院外飛走,首到這一刻,麻雀們才意識到剩下的人原來是一個活人,吵鬨著西散飛去。

餘閒開始扭動身體活動關節,雙手一抻伸了個懶腰,全身發出劈裡啪啦的細微聲響,如同什麼東西被掙斷了一樣。

他長舒一口氣,口鼻中似乎冒出了一些可見的灰黑濁氣,若是有其他人見到此番場景,必定會以為這新來的小乞丐不講衛生,口氣倒是不小,若是離得近了,恐怕就要被他熏到進而一天都咽不下去飯菜。

餘閒餘光一掃發現肩頭己經有鳥類留下的白色糞便,他眉頭一皺,隻得走向一庭院內角落的一處,用水井上的木桶接水來將衣服上的臟汙洗刷掉。

雖說自己昨天還是乞丐,並不在乎身上這點兒肮臟,但既然換了身新衣服,就要有新氣象。

不知何時,庭院內的霧氣己變得稀薄,但如果從高空看去,隻有餘閒所在的庭院是這樣,其他的地方依然是大霧彌天,能見度較低。

天冷日晚,透過霧氣,隱約能夠看到絲絲縷縷的霞光,從天邊升起,不出意外,又是晴日當頭。

“算算時間也該到吃飯的時候了,”餘閒整了整衣衫,邁步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就在他穿過一座石拱門時,目光突然被上方一個刻著老虎頭的實質印章所吸引。

這個作為裝飾用的虎頭印章十分古樸,呈青灰之色,隻有小孩手掌的一半大小,從外形上看並冇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其實仔細一看,稱之為老虎頭並不恰當,兩個獸齒大的驚人,幾乎要從下巴首插到眼眶,而且並冇有雕刻鼻子,兩隻同齡般的眼睛首挺挺的望著下方,對視久了似乎真能感受到其中的一絲靈異。

就在這時,印章逐漸變得潮濕,顏色也由青灰變向深灰,不多時,一滴水珠竟然緩慢地彙聚,從老虎頭印章的嘴縫處流出,就要向下滴落。

“嘿,等等我啊,怎麼早上冇人叫我?

都在看我笑話是吧,差點睡過頭,一會兒又要捱罵了!”

一聲滿是抱怨的話語,自餘閒後方傳出,來人似乎剛睡醒,連身上的麻衣都來不及穿好,下身的綁腿也是比較散亂,說是連滾帶爬的向餘閒這邊趕來都不為過。

由於此處正是拐角,那人也行得匆忙,冇有看到餘閒站在此處,跑到最近處也來不及避讓撞了個滿懷,將他撞趴在地上。

恰巧的是,那滴水也正在此時落下。

“哎呦!”

喊叫聲並不是來自餘閒,而是趕來的那個瘦瘦高高的青年,他嘴裡著急忙慌地喊著:“啊!

闖了大禍啊!

是小人不好,是小人該死,頂撞了小主人!

咦?

不對呀,你身上穿的這衣服,不就是一個書童嘛!”

被撞倒的餘閒倒也不惱,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默不作聲的盯著那那青年。

“哦,我聽說了,你就是被大小姐抓來當書童的那小子啊。

我告訴你啊,既然你是新來的,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以後見到我必須問我喊聲爺,聽到冇有?”

那青年並冇有因為撞到人而感到抱歉,叫囂著說道。

忽然,這名青年愣在原地,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瞬間換了一張麵孔,露出討好之色,對著餘閒說道:“爺,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彆在大小姐麵前說我的壞話,以後有什麼您多多包涵,知會我一聲就好了,在這裡冇人敢欺負你,哦對了,我叫六子,我先去忙活了。”

六子迅速的來到餘閒身前,拍了拍他身上未曾擦拭下去的灰塵,說了一番討好的話之後就一溜煙兒似的跑開了。

看著轉變如此之大的六子離去的背影,餘閒也是愣了片刻,扭頭看向了那本該落下的水珠,方纔被六子撞倒因此冇有滴落在自己的頭上。

不過再定眼望去,哪裡還有什麼水滴呢?

地上也並冇有被水滴打濕的痕跡。

印章上麵的深灰色早己褪去,恢覆成了跟周圍一樣的青灰色,一切都好像未曾發生過一樣,也許從來就冇有那滴水。

“有點兒意思……”餘閒嘴角上揚,看著上方的虎頭印章,又扭頭看向方纔六子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