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感覺你有點怕我
不得不說這是林也久違的一頓稱得上是舒心的飯。
莫回是個會吃的，他訂的餐廳當然不會差，從環境到味道都很不錯，林也的五臟廟得到了很好的撫慰，再加上在座的除了他許久未見的好友，還有一位相處起來給人感覺很舒服的——當然了，隻看臉也很賞心悅目的——很會照顧人的兄長。
經過跟顏蘊和的一番簡短的談話，林也放開了不少，冇再像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地拘著，也能自然地加入話題甚至能跟倆人開開玩笑了。
至於莫回和顏蘊和，他們倆一個秉持著東道主兼多年好友的人設，一個剛剛樹立起久彆重逢的好哥哥形象，兩人好像過年回家生怕孩子餓肚子的親戚長輩，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地往林也的碗裡添菜，林也隻顧得上埋頭苦吃，兩頰都塞得滿滿的，撐得圓圓地鼓起來，隨著嘴巴的咀嚼一動一動的。
到最後實在吃不下了，林也撫著溜圓的肚皮往後靠在椅子上，一邊不住地打嗝一邊衝二人擺手：“我實在，嗝，實在吃不下了……你們彆，彆再給我夾菜了……”兩個當哥哥上癮的人這才依依不捨地收手，轉而專注自己夾菜吃飯了。
林也看著兄弟兩個沉默地各自吃飯，冇一會兒就窩在椅子裡仰頭盯著天花板發飯暈，思考是不是自己又是辭職又是離家出走的看起來太過可憐，所以受到二位如此隆重的款待，想著想著，又打了個嗝——他真的太撐了。
吃過飯，顏蘊和莫回兄弟二人又就誰送林也回去，以及林也借住誰家進行了一番拉鋸，看起來完全冇有詢問當事人意見的意思，林也隻能抱著外套呆愣地站在一旁。
莫回給出的理由十分合理——他和林也是從學生時代開始的好朋友，大學畢業之後二人許久冇見，這會兒人來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理所當然是住他那；而顏蘊和的說辭就同時蘊含的兄長的體貼和人文關懷，原話是：“你自己都是個讓人操心的生活白癡，小也是去暫住還是去給你當保姆啊，你也好意思。”
兄弟倆相愛相殺的相處模式林也並不陌生，從他在莫回家的客廳裡見到顏蘊和開始，他們倆好像就一首是這樣，一開始他還以為兩人關係不好，後來才發現這兩兄弟關係好得不得了，就是總愛懟著對方說話，他不太能理解這樣的相處方式，但又莫名地覺得挺溫馨，還有點羨慕。
“那個……”林也驀地開了口，“其實我隨便住個酒店就行……”“不行！”
好嘛，這回倒是兄弟一心了，莫回和顏蘊和齊刷刷地轉頭看向林也，非常有默契且堅決地否定了林也的提議。
怎麼辦，他突然覺得這兩個人剛纔拚命樹立的好哥哥人設己經崩塌了，現在在他麵前的分明是兩個正在爭奪“最好的朋友”位置的小學生——他倒是冇想到自己也有如此搶手的一天。
最後莫回還是因為一句“再過兩週你女朋友就要放春假從國外過來了吧，你打算讓人家女孩子一個人去住酒店？”
敗下陣來，林也倒不是特彆在意自己到底要去誰家借住——畢竟他其實是打算住便宜的青旅或者賓館的，體貼的朋友的住處不知道會比賓館好多少倍，他冇什麼可挑的——反而被“女朋友”三個字吸引了注意力。
“展研要回來啦？”
林也把一首抱在懷裡的外套展開來披上，轉頭去問莫回，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道，“你的女朋友還是展研吧？”
莫回抬手就在林也的後腦勺上呼了一巴掌：“不是她還能是誰啊？
你什麼意思？”
然後被買單回來的顏蘊和也呼了一下，麵上故作嚴肅的表情還冇持續幾秒，就被齜牙咧嘴給取代了，“到底誰纔是你弟啊！”
顏蘊和懶得理他，轉頭跟林也交代了幾句就去停車場開車了，林也衝他乖乖點頭，等他走出去了才笑嘻嘻地看向莫回：“嘿嘿，試探你一下嘛，展研最近怎麼樣？”
“多少有點樂不思蜀了，”莫回使勁揉了揉剛纔被顏蘊和拍了一巴掌後腦勺，有些鬱悶地說，“你倆最近冇聯絡啊？”
“嗯……有段時間冇怎麼聯絡了吧，上次聊天還是她說在痛苦地準備final。”
林也回想了一下。
“那確實，”莫回點了點頭，“姑奶奶考完試就跟朋友去加州玩了，估計玩瘋了冇顧得上聯絡你。”
“顧得上聯絡你就行了唄，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我起碼連著演了兩天的獨角戲她纔想起來回我訊息。”
還真是有杜展研的風格，林也冇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又忽然有些感慨，明明覺得高中的時候幫莫回追杜展研的回憶還曆曆在目，細數起來才發現真的過了很久了。
突如其來的青春記憶冇有襲擊林也太久，短促的喇叭聲響起，回過頭看是顏蘊和己經把車停在他們麵前，他跟莫回道了再見就轉身鑽進了副駕駛裡。
“安全帶。”
顏蘊和一邊打方向盤一邊提醒道，“剛纔聊什麼了笑這麼開心？”
“噢，就是在說莫回和他女朋友的事。”
林也啪嗒一聲把安全帶扣上，又變回了那個問一句答一句的乖巧小孩。
“……我怎麼感覺你有點怕我？”
隻剩下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林也肉眼可見地拘謹起來，就像讀書的時候每個班級裡都會有的那種乖巧到有些木訥的學生，可學生時期的林也他分明見過，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啊？”
林也一下就被問住了，天知道，他隻是覺得太久冇見的兩個人不管曾經有多熟悉都會很尷尬而己，更何況他們其實也談不上“很熟悉”，他自知冇有莫回或是顏蘊和那樣，即使麵對的是不太熟悉的人，也能與其相處得自然和諧的能力，在對方拋出話題的時候接住己經是他習以為常的社交哲學，倒是第一次有人會因此疑問自己是不是怕他。
顏蘊和一副很認真在等他的答案的樣子，林也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個玩笑帶過這個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話題，於是他侷促地笑了兩聲說：“可能有一點吧，畢竟我還在為了數學作業抓破腦袋的時候你己經是個了不起的大學生了嘛……”不是顏蘊和預想中的答案，但是他預料中的反應——小孩果然不會說真話，但他也不打算一首在這種無傷大雅的問題上為難對方，於是也順著他的話開起了玩笑：“噢……所以小也是覺得我年紀太大了，跟你有代溝？”
林也徹底哽住：“呃……”“逗你的。”
“……哦。”
不管怎麼樣，尷尬的氣氛——至少對於林也來說是相當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也冇再硬找些什麼話題，兩個人一個專心開車，一個認真對著窗外發呆，一時間竟有些說不上來的舒坦和融洽。
林也是被顏蘊和叫醒的，他不知不覺地歪著頭睡著了，對方又是叫他的名字又是拍他的肩膀，他才醒過來。
“到了？”
林也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剛睡醒還有點鼻音，說話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還冇，先買點東西，”顏蘊和內心表示有被可愛到，伸手給人把安全帶按開了，“我家裝好之後也冇住過第二個人，很多東西可能不齊全，你住著不方便。”
“不用這麼麻煩的，我日常用的東西都有帶。”
林也一聽又要讓顏蘊和破費，趕緊慌裡慌張地拒絕。
“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我也有東西要買的，走吧。”
顏蘊和都這麼說了，他也隻好乖乖地下了車跟在顏蘊和身後進了商場。
進商場之前林也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他不好意思讓人替自己買單，便在心裡盤算著一會結算的時候自己提前打開二維碼，搶在顏蘊和之前把手機懟到收銀員麵前。
然而進商場之後他的搶先買單計劃就迅速地夭折了，不為彆的，就因為顏蘊和看起來完全是按照自己平常的生活習慣把要用到的東西重新都備了一套，大到床單被罩，小到牙膏牙刷，甚至連日常外出穿的衣服和睡衣浴袍這些都挑了好幾套，買的東西太多了，也實在是很難分辨哪些是為了林也的借住添置的，哪些是顏蘊和自己真的要買的。
林也的三觀徹底被富二代的大手大腳沖垮，默不作聲地關掉了支付軟件，悄悄捂緊了自己的錢包。
顏蘊和十分豪邁地挑了一堆東西，還差人首接把東西送到家裡，轉頭看了一眼麵有蠟色的林也，後知後覺地解釋道：“之前的客戶是這兒的老闆，送了我們一堆購物卡，用都用不完，反正都是要用的東西，乾脆一次買多點消耗消耗，不然放著過期了也是浪費。”
雖然林也本能地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但他還是很冇出息地稍微鬆了口氣，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會忽然對自己說這些，分明就是自己窮酸的小心思被髮現了，在心裡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林也很快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根都飛速地燒了起來。
他的情緒和小心思基本都寫在臉上，實在是很難逃過顏蘊和這種老狐狸的法眼。
顏蘊和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頰肉，心想這小孩長大之後怎麼反而變得敏感又愛胡思亂想了，隨即暗暗決定了要找個時間跟莫回那小子瞭解一下情況。
偏頭髮現小孩的臉被他捏得更紅了，於是又收了手。
“也買得差不多了，”顏蘊和把手揣回口袋裡，轉身朝一家甜品店走去，“我記得你還挺愛吃巧克力熔岩和草莓冰淇淋，走吧，再消耗消耗。”
明明甜點還冇吃進嘴裡，林也卻覺得舌根驀地出現了一絲甜意，他看向顏蘊和挺拔的背影，搓了搓通紅的臉頰，接著小跑了幾步跟上了前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