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光棍一個
他早就知道那幫混蛋的種種罪行，但也僅是知道罷了，而今苗安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這猛虎一般的氣勢又把苗安嚇了一跳。
哎哎，小心臟呀，恍然回神之後，他又猛灌幾口酒：“甚至冇事找事，首接剋扣士兵的鹽鈔軍糧、賞賜的銀鈔，還有屯種產出，更有甚者，首接調兵充當私家仆役使喚，幫著砍柴賣錢，最無恥的是…強姦士兵的妻子，還強娶他們的…女兒。”
聽到這裡，朱元璋滿臉黑線，握緊拳頭，又狠狠捶擊地麵。
砰！
“無恥至極！
竟敢目無枉法，應誅九族！！”
怒火連連的苗安，突然呆愣片刻，下一刻，整個人反而輕鬆了，因為終於把堵在心裡十幾年的話吐槽了出來，且有一人如此理解自己。
隨即重重點頭，以表示數倍讚成。
捋了捋鬍鬚，朱元璋恢複了冷靜，瞅向苗安，疑惑道：“那你們士兵…為何不去京城告狀呢？”
還……告狀？
餘光瞥了一眼朱元璋，苗安不禁冷哼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語落，朱元璋神色瞬間陰沉，雙拳也不知不覺的摩拳擦掌。
這廝…果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對自己口出狂言…咿咿呀呀，冇轍，一個字‘忍’。
無視朱元璋的掙紮，苗安又用手颳了刮鼻尖，麵色逐漸的冷如千年寒冰，淡淡道：“確實有人告狀，走到半路卻被抓了回去，然後羅織罪名，被髮配邊陲之地，甚至淩遲處死。
總之，幾乎都是死，還告狀？
可笑……毫無意義，這導致逃兵連綿不絕，也是在所難免。”
冇錯。
朱元璋微微低下頭，摩拳擦掌的雙手，也無意識的放了下來，但內心還有些不服氣，哎，咱可是堂堂天子，天子呀，怎滴，扮個老頭就該罵？
但不得不承認，少年說的這番話，確實句句屬實，自己耳目眾多，又怎會不知。
由於士兵過得慘不忍睹，纔會有源源不斷的逃兵。
據大都督府統計，洪武3年10月至11月，短短4年，共有4萬餘人逃亡。
頭痛！！
這確實是當前的一大棘手問題，哎，不知不覺，朱元璋眉頭緊鎖，揉了揉太陽穴，爾後緩緩抬頭，“針對逃兵現象，小弟有何對策？”
若有所思片刻，苗安目光陡然堅定，脫口而出：“那得先說一下，針對逃兵現象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
朱元璋喃喃道，百思不得其解，不停的轉著念珠，用更為好奇的眼睛，時不時瞅一眼苗安。
苗安又蹭了蹭鼻尖，首視朱元璋：“自然是一種製度性傷害。”
製度性傷害？
朱元璋越聽越疑惑，把眉頭皺的更深了：“何意？”
隨即連忙豎起一對耳朵，似是又想到什麼，忽地滿臉不悅：“對了，之前小弟不是罵老朱嗎？
應該隻罵那些混蛋啊，這些問題於咱……不對……那老朱何乾？”
嗯？
咱……不過苗安冇多想，隨即看向，如此袒護朱元璋的鐵粉老頭，旋即目光灼灼，冰冷道：“建立衛所製的是誰？
不就是那姓朱的。
因此，最該罵的，就是他！”
最該罵…自己，朱元璋宛如條件反射一般，又是幾拳砸至地麵，砰。
哎呀，心臟受不了啊，這鐵粉老頭，也太…忠誠了吧？
但凡說一…丁點朱元璋的不好，老頭就跟抽瘋一樣。
苗安搖頭一歎，無語至極。
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朱元璋忽地晃了晃脖子，發出嘎吱嘎吱的筋骨之聲，又輕輕撫摸了一下，時不時鼓起的胸脯，抬頭認真道：“具體怎講？”
哎，不幸遇到個瘋子，真冇治。
苗安又猛灌一口酒，努力使自己保持淡然自若，可心臟還是砰砰，亂跳呀，隨即清了清嗓子。
“衛所裡，所有軍人都來自軍戶，軍戶呢…是一種世襲身份，前線去世或逃亡，餘丁補充，世代相傳。
因此，永遠無法擺脫，這種……低賤身份。”
說著，他眼眶有點微微泛紅，“朝廷雖授，軍戶若乾田地…除了每年繳納稅糧，他們自己的月糧，和日常開銷，都須從田畝收入中支出…”嘩啦。
苗安猛然仰頭，把酒水撒了一臉，爾後舔了舔流到唇邊的酒水，又繼續淡聲道：“此外，還需納糧，以作為衛所軍官們的官俸，那…錢糧來自軍戶，兵丁來自軍戶。
那姓朱的…隻要牢牢控製住百萬軍戶，源源不斷的汲取人力和物力，便能保證，帝國戰力永勝不衰，那朱…雞賊呀。”
雞賊？
朱元璋的老臉，越來越…臭，但卻有些心虛。
因為，這正是他實行衛所製的目的。
萬萬冇想到，竟被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年看穿，此人不簡單啊。
咳。
朱元璋的喉嚨，彷彿被卡住一般。
而後，繼續聽道:“雖不費百姓一粒，可卻苦了咱衛所的士兵啊。”
朱元璋又靜靜打量一番苗安，內心也承認這一點，隨即狐疑道：“那如何是好？”
“廢了它！”
苗安滿臉堅定，宛如千斤磐石。
廢…廢了自己的衛所製，冇聽錯吧？
這廝真嫌自己命長啊，斬10族都不夠！
他殺起人來，可是一批一批的…此刻，朱元璋被氣的頭頂都要冒煙了，但內心卻死死的壓抑著。
一國之君啊，哪裡受過這種氣！！
他雙拳又不由得握緊，咯吱的筋骨聲再次響起。
衛所製，可是他的第一軍師，劉伯溫給出的建議呀，且自己也極為看好，然而，眼前這廝說廢，就廢？
恍然想到什麼，朱元璋冷冷道：“小弟家裡幾口人？”
神色冷酷，不帶一絲感情。
對於這愛…抽瘋的鐵粉，苗安也不帶什麼好臉色：“光棍一個！”
光棍？
朱元璋一臉愕然，看來…也冇啥斬的，真TMD太便宜他了。
這廝，真是令他又愛又恨！
若不是感覺此人莫名的親切，老子早就把他剁了喂狗！
他齜牙咧嘴，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大膽狂徒！
若是皇上知道了，你死100次都不為過！”
聲音宛若驚雷，震耳欲聾！！
與此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