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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此事鬨得沸沸揚揚,滿宮皆知。

裴璟像個冇事人,甚至放話,為了慶賀宋暖懷有身孕,又加封為縣主,太子側妃,要宴請賓客。

我也像個冇事人,將宮中的大小雜事都交給了宋暖管,自己倒是得了清閒。

宋暖很是得意,整日裡忙個不停,大到宴廳佈置,小到飲食糕點,全都親力親為,儼然已經有了當家女主人的姿態。

從前的管事們仆從們都是叫苦連天。

而我隻是看著遞來的賬目單子心下冷笑。

她出身不好,如今雖然嫁入東宮,但總歸是受人詬病的。

好不容易得了掌“家”的權利,她便開始試圖通過外在的財物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向來賓展現自己多麼受太子的重視。

可是她與裴璟都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事——數日前,皇帝病重。

此訊息一出,便被我封鎖,就連裴璟都不知道。

但我卻將訊息給了誠王。

誠王誠樸,愚孝,偏安,雖是長子,卻少了魄力和手腕,是以裴璟出現後,他便不得皇帝器重了,隻一心當起了封地親王。

知曉訊息後,他便風風火火往京中趕。

也正是在宋暖的宮宴那日,裴璟端坐高位,與眾人觥籌交錯,而誠王早已趕到了皇帝身邊,親自侍候。

皇帝臥病在床,遠遠的瞧見我來,神色竟有幾分憐憫。

「太子妃,終於肯來見朕了?」

我素衣荊釵,躬身一禮,郎聲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與太子數日前便已恩斷義絕,如今的太子妃是宋氏,還請殿下喚我本名。」

他咳嗽幾聲,由誠王扶著支起身子,侍奉的婢子們闔門離開。

「哈哈,真是孩子氣性。」皇帝道。「你是受委屈了,可也不能因為委屈,就隨便與璟兒斷絕了關係啊!」

「你是她三媒六娉娶回來的妻,是太子妃,日後也會是大周的皇後,怎能如此善妒,冇有容人的量?」

我垂首不語。

奪我兵權,利用我穩固權位,將我困在後宅數年,現在卻又怪我善妒多思?

他見我沉默,突然咳嗽幾聲,又激憤起來:「不過此事也的確是璟兒的錯,怎能如此寵妾滅妻?朕知道你氣不過,可是眼下邊境戰事又起,你父兄前線抗戰,若你此時與璟兒鬨不和,恐怕會動搖軍心...」

「這樣,朕答應你,會好好教訓太子,太子妃的位置仍舊是你的!」

我故作哀傷,感激的看向皇帝:「陛下愛護,昭月感激不儘。」

皇帝寢宮寬敞,瀰漫著濃濃的苦藥膳味道。

秦家先祖開國有功,世代鎮守邊疆,深得曆代皇帝器重信任。

可就是到了他這裡,秦家上下是死的死,傷的傷,駐守邊疆的幾乎不能回京,就連我也以嫁做太子的理由被收繳了兵權。

他疑心病重,不思社稷,隻一昧做些混事,還自以為大權在握。

我接著道:「既如此,昭月身為太子妃,有一事便不得不報。」

皇帝瞟我一眼,見我妥協,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我不拐彎抹角,直接拿出宋暖置辦宴會的開銷賬目,義正言辭道:「陛下正在病中,尚且不知,裴璟奪了我執掌東宮的權利,今日為宋氏大辦了宮宴。」

誠王上前接過那賬本,還未遞給皇帝便臉色大變:

「這這這,如今邊疆戰事吃緊,民間天災頻發,父皇也病重,他不來照顧便罷了!怎可為了一個妾室,如此鋪張浪費!」

皇帝聞言,猛地咳嗽幾聲,奪過賬本:「他這些時日在民間吃夠了苦頭,我原以為他會提倡節儉,冇想到竟適得其反!」

我隻是望著他,繼而問:「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呢?」

皇帝避開我的視線,隻是用力地乾咳,一聲比一聲猛烈。

他在權衡利弊。

若隻是無關痛癢的懲罰,怕是不能服眾。

更何況他才答應過我,要好好教訓裴璟。

正是此時,誠王開口了:「父皇,近來豫州那邊發了洪水,牽扯出一群貪官汙吏來,兒臣以為不如讓三弟前去查案治災,將功補過。」

誠王還挺狠。

這案子我聽說了,官官相護,很是難纏,如今豫州又發了大水,時局一片混亂,更不提太子長期理政,這一去幾年,怕是與朝中勢力都要脫節。

皇帝苦笑,卻也冇了其他辦法,隻能點頭:

「你告訴他,這事辦不好,就彆回來見朕!」

我立刻接話:「兒臣定會好好輔佐殿下,不負陛下信任!」

6

我拿到了詔書,便慢悠悠的往東宮去。

宴會仍舊在進行。

宋暖笑吟吟的坐在裴璟身旁,正與他說著什麼。

裴璟隻是將她摟在懷中,耐心地點著頭。

真是夠和諧的。

可惜這和諧馬上就要被我打破了。

我帶著蓮心直接闖入殿中。

宋暖見我來,麵上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趕忙起身迎我:

「太子妃終於來了?快上座,我身子重,就不親自迎了。」

她倒是大度。

可我的位置,不正是被她坐了嗎?

在眾人看熱鬨的目光中,我不發一言,隻是揹著手,站在殿中央望著她。

可這些落在她眼中,便全都成了我故意讓她難堪。

一些慣會見風使舵的早前就聽聞了我與太子決裂,立刻抓緊機會攀附宋暖:

「如此無禮,性子又冷,隻會舞刀弄槍的,難怪太子不喜歡。」

「她不是都跟太子殿下恩斷義絕了嗎,怎麼還敢這樣無禮?」

「還能怎樣,不就是背靠秦家嗎?」

啪——

未等我發話,蓮心就如幽靈一般走上前,給了嚼舌根的幾人一人一個耳光。

冇等幾人發難,她已經回到我身後。

裴璟裝作無事,低頭飲酒,宋暖卻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突然衝到我麵前,質問道:

「太子妃這是何意?在宴會上隨意打人便是秦家的禮數教養嗎?」

罵我倒是冇事,但是罵秦家,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身量嬌小,被我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這是跟本宮說話的態度嗎?」

說話間,裴璟著急忙慌的趕了下來。

「真是瘋了」

他扶住宋暖,氣的額頭上青筋暴起,抬手就要襲向我:「不是恩斷義絕嗎?現在為何又在這鬨?」

「你以為我想啊?」

我手腕一轉,故意用手中詔書抵住了他襲向我的手。

他反應過來,趕忙後退幾步,如臨大敵般怔神看著詔書。

我晃悠著手上的詔書,笑得開懷:

「裴璟啊裴璟,我在幫你出氣啊,你怎麼好賴不分呢?」

「你都不知道,陛下病了,又被你一氣,愈發嚴重,要不是我親自前去替你‘賠罪’,你以為自己還能領到這麼輕的懲罰?」

宋暖撲到裴璟身上,氣的臉都漲紅:「裴郎,你彆聽她瞎說,她就是想拿陛下壓你!」

我冇看她,一抖詔書,清聲道:

「太子裴璟,德行不當,驕奢淫逸,寵妾滅妻,即日前往豫州治理水患,查懲貪官汙吏!」

我唸完詔書,眉開眼笑,看向裴璟:「不領旨謝恩嗎,殿下?」

當著眾人的麵,裴璟緩緩跪下。

我像丟什麼臟東西似的隨手一拋,將詔書拋到他手中。

他接過,細細將詔書看了又看,滿眼不可置信,咬牙切齒道:

「我驕奢淫逸?」

我斜他一眼,還是決定發發善心,讓他死的明白一點,順手就把那賬本丟到了他麵前的地上。

「那就得問問你的好阿暖了。」

我找了個最近的位置坐下,抬頭便聽得宋暖對著裴璟哭道:

「她故意的,她就是嫉妒我得了裴郎寵愛,故意向陛下告狀!」

「你給我閉嘴!」

裴璟掃完賬本,將賬本整個甩到宋暖臉上,哪能還不知道被我算計了,看向我時眸中燃燒起熊熊火焰:

「秦昭月,彆忘記了,你現在還是太子妃,我去豫州,你也得跟著。」

我接過蓮心倒好的茶水,一臉無所畏懼:

「去就去唄,反正對我又冇影響」

「倒是你啊,陛下可是托我告訴你,‘這事辦不好,就彆回來見他’呢?。」

「我聽說這案子複雜得很,殿下就慢慢應付著吧,還可以順便帶著你的嬌妻過去賑災,她不是最懂人間疾苦了嗎?哈哈哈哈...」

裴璟到底是太子,勢力場混跡多年,起身時已經恢複了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戲看夠了,我起身準備離開。

走過他身旁時,聽到一聲沉悶的:

「等著」

我徑直離去,心下冷笑。

等什麼等?

等你登基,奪走我秦家兵權,再擁著你的阿暖來找我報仇?

想得美,傻子纔等著,我要主動出擊。

7

這件事鬨得大了,滿城都知道皇帝大怒,罰了太子去豫州賑災。

裴璟到了豫州後,發了好幾次大火,與宋暖吵了又吵,最近一次險些讓她動了胎氣。

而我已經安頓下來,邊聽著他們爭吵,邊擦拭著陪伴我多年的白纓槍。

蓮心提著大包小包,氣喘籲籲的望著我手中的白纓槍愣神:

「小姐,你怎麼把槍也帶來了?難道你...」

「難道我...」

「要刺殺太子殿下?。」

我被她逗樂了,甩起槍桿子輕輕敲了她一下:「瞎想,治標不治本。」

蓮心一聽,立刻就垮下了臉,:

「小姐你有所不知,太子殿下這些天可下了苦功夫,冇日冇夜的查案,我聽說已經要有眉目了。」

「這回要是真讓他查清楚了,回京後東山再起,小姐你以後可怎麼辦呐?」

這就有眉目了?

我擦拭槍桿的動作開始急躁,心中怒罵裴璟恩將仇報。

我父兄真心待他,教他騎射,又熟讀兵法,卻冇想到是養虎為患,有朝一日全被他拿來同我作對了。

蓮心板著臉,將包袱一一打點收拾,同我講些她打聽來的訊息。

當地一些官吏聽聞太子殿下蒞臨,送了許多禮來,太子拒絕後,宋暖卻一一收下了。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宋暖眼下正是如此。

在東宮住了幾個月,肚子裡又揣著皇孫,錦衣玉食慣了。

來到這遭難又貧瘠的豫州,已經習慣不了清苦的生活。

我聞之一哂,不再多言,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8

裴璟這回下了功夫,七日未歸,一歸便帶回了重要人證。

那人數次死裡逃生,直等到裴璟來,纔敢道出當地官員官官相護,受賄牟利的真相。

隻是這關係網錯綜複雜,將人抓完還需要一些時日。

他一路對著裴璟感激涕零,在看到裴璟住的農家宅院時,更是敬仰不已。

「殿下身份尊貴卻與民同住,簡衣素食,實在是宅心仁厚!」

這剛誇完,打開門,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住了。

半個院子的箱子,全都裝著各式各樣金銀珠寶,糧食作物。

而宋暖大著肚子,正哭的淚眼朦朧,與蓮心搶奪著一枚玉佩。

「這是我要送給殿下的,你還給我!」

蓮心也不懼她,直將那玉佩搶來,往旁的箱子上隨手一丟。

「拿來吧你!這分明是你收的賄賂,若不是今日被我家小姐抓了正著,你還想收多少贓款?」

我在一旁坐著,佯裝冇看見來了人,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質問道:

「說吧,是殿下要你收的還是你自己收的?」

眾人嘩然。

而宋暖餘光瞥見裴璟回來,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即迎上去:

「裴郎…你回來了?彆聽她瞎說,這些日子你都清瘦了不少,我見他們送禮也態度誠懇,便收下了些,想著改善一下...」

此話一出,裴璟身後一乾人等大驚失色。

證人更是嚇得顫顫巍巍,他見裴璟收受賄賂,大概是以為他也是來護豫州貪贓官員的了。

門前看熱鬨的百姓越來越多,熱鬨非常。

他們小聲嘀咕:「這是乾啥呢?太子殿下不是來查案子的嘛,怎麼自家還收上了?」

裴璟當著眾人的麵,終究是忍住了脾氣,隻是將宋暖的手甩開,再抬頭時,已經恢複了笑麵:

「這是場誤會,諸位是曉得的,這些日子孤一心查案,就是為了肅清官場,早日回京向父皇謝罪,少說也有七日未歸,怎麼可能收受賄賂呢?」

「孤這妾室是個農婦出身,不懂這些,怕是以為有好心人送禮,便收下了些,諸位莫要見怪。」

哎喲,這一口一個農婦,一個妾室的,不曉得是有多傷宋暖的心。

「咳咳」

我咳嗽兩聲,頓時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哎呀,這收的禮可真是多得很,隨便一箱子,都是尋常百姓幾年的量了!」

宋暖大概是剛被裴璟吼完,腦子清醒了許多,聽出了我的陰陽怪氣,回懟道:

「裴郎是大周太子,九五之尊,這點禮算得了什麼…..」

「閉嘴!」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裴璟一巴掌扇閉了嘴,嬌嫩的麵頰留下顯眼的手指印。

我隨意的擺擺手,對著門口眾人解釋道:

「當然,這一切不關太子殿下的事情,全然是這宋氏不知禮數惹出來的禍端。」

裴璟見我為他說話,狐疑地看著我。

我不理他,隻是掃過在場眾人,朗聲道:

「太子殿下身正廉潔,自然是不會用這些贓物的」

「依我所見,便全權用於賑濟災民吧!」

9

一夜之間,滿城皆知太子妃樂善好施,決議撥出太子此行財物糧食,救濟百姓。

宋暖帶著裴璟趕來時,我正帶著蓮心在善堂佈施。

周遭許多百姓一手捧著熱粥,一手拿著胡餅,感激涕零:

「太子妃是好人呐!好人!」

「不愧是秦老將軍的女兒!」

是啊,秦家從來清廉,庫房中除了家用,以及補貼軍中的用度,其餘的賞賜、俸祿,大半都捐去了民間,諾大的府邸平日裡就連十個婢子都找不出來。

可縱使是贏得了民心,卻也逃不過皇室疑心。

我思及此,抬眼間,正巧對上裴璟憤怒的眸子。

他手指顫顫巍巍指向當地政府臨時為他安排的宅子,那邊大門敞開著,侍從婢女手中搬著東西,慌忙的進進出出。

「秦昭月,你這是什麼意思?賑災歸賑災,宅子都要被你搬空了!」

我放下粥勺,大聲嚷起來:「怎麼?太子殿下是要臨時變卦?這可怎麼好?要不殿下現在跟大家解釋,說你反悔了,不想拿這些贓物賑濟災民了?」

此話一出,方纔笑吟吟捧著粥的百姓突然聚了過來,齊刷刷的盯著裴璟,麵露不快,議論紛紛:

「贓物?什麼贓物?太子殿下將那些殺千刀的貪官查處了嗎?」

「不對啊,聽太子妃的意思,倒像是殿下想要昧下贓物...」

裴璟雖著急,但還是冷靜的。

他本就不願再提宋暖替他收賄之事,此時隻能自認倒黴,黑著一張臉說漂亮話:

「太子妃何出此言?孤不過是問候幾句罷了,畢竟賑災可是孤此行頭等大事。」

他倒還算冷靜,但是某些人就說不好了。

正當百姓們開始讚歎太子殿下何等慷慨何等勤政時,宋暖忍不住了。

她哭哭啼啼鬨起來:「秦昭月,你就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收了禮,想借我的手算計殿下!如今整個宅子都要被搬空了!你是想活活將我與殿下逼死在這嗎?」

裴璟聞言大驚,一把拽住宋暖,喝道:「你住口!」

可是這通話還是被百姓聽了去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敢怒不敢言。

但想必用不了一日,全城人都會知道太子賑災不成,反腐不成,反倒先收上了禮。

我雙手撐著桌子,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低下頭,突地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對,冇錯」,我抬起頭,望著二人,神色愈發張狂,「我就是要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在這體驗民間疾苦,又怎樣?」

「禮是我逼你收的嗎?難道不是你錦衣玉食慣了,無法忍受此處的貧苦生活了嗎?」

「也不知是誰昨日冠冕堂皇的說,將贓物都捐去善堂,賑濟百姓,怎麼,才搬走這些就開始心疼了?」

裴璟終於裝不下去,壓低了聲音,咬牙威脅:「我事辦不成,你不是也要在這多留幾個月嗎,全搬走了,你一樣得跟我們留在這喝西北風。」

「不是,誰告訴你我也要留在這的?」

我不怒反笑,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心情大好。

「你怕不是忘了,詔書是誰給你拿來的吧?陛下隻說了,你辦不好事彆回去見他,可冇說我呀。」

10

我鬨完一場,便回了東宮,繼續做我的東宮太子妃。

剛回東宮冇幾天,我便聽說宋暖在裴璟大發脾氣後,鬨著要自殺,冇死成,又因著有身孕,被遣送回了東宮。

而太子驕奢淫逸,大辦宴會,被罰去豫州查案,又任由妾室收取賄賂的訊息,早就傳遍了朝野。

皇帝失望透頂,冇撐多久,又臥病在床,將政務全權交給了誠王處理。

彼時我正沐浴更衣完,舒舒服服仰躺在床上,手有意無意的扒拉床沿的簾子。

蓮心端著一盤子糕點急匆匆蹦躂進來:「小姐,我聽說啊,太子殿下一聽說誠王理政的事,急的一整夜冇閤眼,第二日竟直接在審人時昏了過去!」

我冷笑一聲,繼續問:「那陛下態度如何?」

蓮心思量片刻,支吾道:「陛下震怒,滿朝皆知啊,我還聽說,最近陸陸續續有大臣啟奏陛下廢黜太子呢,小姐,要是太子被廢了,你可怎麼辦?陛下還會還你兵權嗎?」

當然不會。

他可巴不得邊疆戰事了結,尋個由頭把兵權一收,大權在握,將秦家隨意打發了。

我冇吭聲,隻在心底暗道。

裴璟找來宋暖,本是見我多年不理會他,劍走偏鋒,想用宋暖激我,逼我向他妥協,認清現實,叫我父兄助他登基。

可他冇想到,我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還是果斷選擇了與他決裂。

我起身,披上衣服,要蓮心將外頭守候的宮人驅走。

隻一聲令下,數名暗衛便從屋頂翻旋而下,單膝跪地,模樣恭謹。

「小姐請吩咐。」

我端坐榻上,沉聲:「皇帝欲廢裴璟,立誠王為太子,三日之內,遍傳天下最好。」

「得令!」

暗衛離開後,我握起白纓槍,輕輕擦拭。

隻差最後一步棋,我便可以收網了。

11

暗衛們曾是秦家軍中精銳或江湖能人異士,手段通天,不出三日,各種佈告貼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蓋過了官府欽印的告示。

百姓多半不識字,便常有識字者大聲誦讀,聲音傳遍街頭巷尾。

「太子裴璟,驕奢淫逸,德不配位,皇帝有心將其廢除,立誠王為太子。」

「皇帝有心收回秦家兵權,架空太子,扶持誠王!」

官兵極力鎮壓,可撕是撕了,卻封不了悠悠眾口,百姓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傳了個遍。

皇帝拖著病體上朝,一怒之下懲處了許些查案官員。

不久後我便先皇帝一步收到訊息,裴璟私豢的兵馬,已經在向皇都靠了。

我連夜請見皇帝。

他眼底青黑一片,想來是這幾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緣故。

「太子妃急著見朕,是有何事?」

我佯裝焦急,立刻跪地請罪:「事關大周江山社稷,兒臣實在不敢隱瞞!」

「數日前,太子私豢的兵馬,突有異動,朝著京城方向靠近!」

「太子殿下,恐怕要反!」

哐啷——

剛踏入殿中的誠王腿一軟,手中乘著藥膳的玉碗跌落在地,碎成幾瓣。

皇帝自己明明怕的要死,卻還是喝道:「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誠王趕忙跪在碎碗旁:「父…父皇,兒臣怕…怕三弟是聽信了坊間流言…來…來殺我的。」

「咳咳…咳咳咳…」

皇帝愈咳愈烈,強裝鎮定,冇怪罪裴璟,卻先恐嚇起我來:

「秦昭月,你大鬨宋氏的宮宴,逼得朕將璟兒貶去豫州,又害得他名聲受損,傾家蕩產,如今竟讓他糊塗至此,起兵造反,你說,他若是攻了進來,會不會放過你?放過秦家?!」

我立刻會意:「陛下息怒,兒臣先是臣子,後為裴璟之妻,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他定睛看我,突然從枕邊摸出一物,向我扔來:

「好…朕就信你一回!」

「事發突然,朕暫命你為偏將軍,領五萬羽林軍圍守京城,你可守得住?」

我立刻再叩首:「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陛下,臣還有一事需要陛下旨意。」

「你且說。」

「宋暖那賤婦如今尚在東宮養胎,要如何處置?」

他望著我,眼神戲謔:「孩子留下,其他的,你看著辦便可。」

「是。」

我恭敬離開,心中狂喜。

時隔三年,我終於又重掌了兵權。

當年他處心積慮架空我,如今裴璟造反,事發突然,倚仗的不還是我?

禦林軍中許多人曾是我父親秦老將軍帶出來的,知道我回來,定是為我高興的。

13

我剛一回到東宮,還冇來得及去看宋暖,就聽說皇帝下令,把皇宮裡裡外外圍的密不透風,四道城門更是派重兵把守,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我這才知道,他根本冇打算讓我帶兵剿滅裴璟,隻想要我牢牢守住京城。

就他這點膽子,也難怪成天隻能對著忠軍良將疑神疑鬼,卻對小人讒言言聽計從。

我拿起長槍,換上一身銀甲,往宋暖住處去。

彼時她正在繡花,見我來,立刻便拔下頭上簪子,如臨大敵。

「你這賤人還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我隻是揮揮手,兩個小兵便將她押住,正要往外拖。

她惱的很,雙臂胡亂揮舞著,試圖掙脫束縛。

「青李!玲瓏!你們傻站著乾什麼,快來救我啊!」

被她叫上的兩個大宮女帶著一群小宮女站在一旁,哆哆嗦嗦想要上前,卻被我喝住。

「都給我跪下!」

我掐起宋暖下巴,迫使她抬起頭:「宋暖,你的裴郎反了,兵臨城下了,你現在是叛賊同黨,何來資格呼喝下人?」

她幾欲抓狂:「那又如何?我於皇家有恩,是陛下親封的縣主,你不能動我!」

「你救了裴璟,他卻來造反,你覺得陛下會放過你?」

她唇無血色,抬頭死死瞪著我:「所以你現在來抓我,是想用我肚子裡的孩子去威脅他?秦昭月,你好歹毒的心腸!」

我冷笑:「你放心,我冇你想的那樣齷齪。」

「當然,我也不光明磊落,你這麼好的把柄在手,我又憑什麼浪費呢?」

「我們且看看,在裴璟心中是你和孩子重要,還是他的皇帝寶座重要!」

宋暖被我押著到了北城門。

禦林軍將城門圍了一圈又一圈,弓弩,火銃,能用的兵器全都架上了城樓。

我隻一揮手,喝道:「眾將士聽令!」

眾兵齊齊停下手中動作,恭敬抱拳跪地。

「逆賊裴璟至少三日後纔到,今日端午,眾將卻要在此守關,我特意命人從宮中挑來好酒!諸位今夜敞開了喝!」

「這…」

見領頭一身銀盔的中郎將麵露難色,我大手一揮:

「如今虎符在我手中,諸位便聽我的,喝個痛快,三日以後便是死戰,生死難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來,喝!」

我率先拿起酒,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咕咚咕咚灌下,烈酒燒喉,於我而言卻算不得什麼。

身後大批侍從挑來了好酒,一擔接著一擔,將城口空地都堆滿。

……

「好酒!」

眾兵醉倒一大片,還在歪歪斜斜對月飲酒,唱著不知名的山歌。

軍中紀律森嚴,本不該如此。

可如我所說,三日後便是死戰。

這一局我籌謀三年,將決定著我,決定著秦家生死,絕不能輸。

我獨自在城樓高處,對月枯坐,一口一口酒灌下肚。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

有些不對勁。

我自小隨軍飲酒,酒量不可能有那樣差。

難道…

有人下了藥?

糟了!

我俯身往下看,想要呼救,卻見眾人全都醉倒在地,無一倖免。

迷迷糊糊間,我看見有個人影蹣跚的向我走來。

我心中警鈴大振,強撐著身子想站起身來,卻被狠狠一推,整個人渾身無力,癱倒在地上。

昏迷的最後一刻,我耳邊傳來怨毒的女聲。

「秦昭月,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14

再度醒來。

我感到臉上猛然一涼,想來是被潑了冷水。

睜開眼,看見自己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

宋暖手中正拿著一把匕首,抵在我脖子一側:「你終於醒了。」

她把我拎起來抵在城樓邊上,使我半個身子都幾乎懸在半空。

我來不及憂慮生死,隻看到百米遠處黃沙滾滾,正是裴璟帶兵來了。

回頭一望,禦林軍眾人也才幽幽轉醒,麵露哀色。

這仗還冇開始打,我這個將領就先被俘,怎麼打?

裴璟腳程快,幾乎轉瞬便帶著身後兵馬到了城樓下。

宋暖見他來,立刻換上了那副溫情脈脈的麵孔,喚道:

「裴郎!我在這裡!我擒了秦昭月,你馬上就能進來!」

裴璟有些懷疑,立刻打了手勢,叫停了身後大軍。

我見狀,拚命掙紮著扭過頭,對她喝道:「我呸,秦家冇有降者,我就是死,也不會放你們進城!」

「陛下可說了,若殺不了裴璟,便彆回去見他,我今日既取不了裴璟項上人頭,自然也冇想過活著回去!」

裴璟沉吟半片刻,戲謔一笑:

「父皇果真如此恨我?」

「哼,你起兵造反,陛下又怎能容你?」

可威脅冇用。

我半個身子都被推出去了,隻要宋暖一鬆手,我立刻就能摔下去,被裴璟帶的人戳成骰子。

宋暖擒住我的勁道大了幾分:「你現在冇資格說這種話,你死不死,結局都已經註定!」

「你不降,禦林軍所有人都得陪你死,你降,裴郎仁慈,登基稱帝後,興許還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裴璟瞭然,立刻舉起手中長刀,喝道:「冇錯,降者不殺!」

眾將神色木然,隻零星幾個被擒住的老將,老淚縱橫:

「秦將軍!大勢已去啊!」

我沉默良久,心中萬般糾結。

終是長歎:「罷了,開城門吧…」

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裴璟幾乎是想也冇想,即刻便帶領大軍衝了進來。

往日繁華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我被宋暖挾持著到了裴璟鐵騎跟前。

「都彆過來!」

宋暖喝住了正要迎上前來的裴璟,匕首死死抵住我脖頸。

「阿暖,你此次可真是替孤立了大功!來,把秦昭月交到孤這裡,孤會護住你的!」

「不行!」宋暖歇斯底裡,箍著我的左手撫了撫扁平的肚子,「裴郎,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她收了哭腔,匕首在我脖頸比劃幾番,劃出幾道血痕:

「你將她交給我,你放心!我定不會放過她!」

「我要親自看著她,讓她不能輕易求死!」

既然宋暖不願意,裴璟也就隻能罷休,望著她的肚子幾番哀歎後,居高臨下的用長劍挑起我的下巴,冷笑道:

「等孤登基,再慢慢跟你算這筆賬!」

言罷,他翻身上馬,領著前鋒兵往皇宮趕去。

15

宋暖挾持了我,又得到了虎符,裴璟帶領的叛軍進入皇宮的一路都暢通無阻。

或許是聽說了我被挾持的訊息,皇帝心如死灰。

裴璟闖入大殿時,他竟然穿著一身朝服,端坐在龍椅上。

群臣拜伏在地。

裴璟提著劍,緩步走向他。

「璟兒,你來了。」

裴璟不答。

「咳咳…咳,璟兒,你還是怪朕嗎?」

裴璟還是不答,隻是自顧自地問:

「誠王呢」

不等皇帝說話,我便搶答:「嗬,誠王早被陛下親兵護送出城了,不然還等著你來殺嗎?」

裴璟聞言,卻並不意外,隻是突然動身,一步一步靠近龍椅上的皇帝。

「從小到大,您都是如此偏心」

「不像他有專人教導,我八歲纔開始識字,當寶貝一般揣在懷裡的書,卻是他讀了數年,隨手丟棄的手抄本!九歲那年,我的妹妹舒兒高燒不退,因為母妃不得寵連個太醫都叫不來,我隻能在殿前冒著雨跪了整夜,你卻在書房教他下棋,等我回去,舒兒已經奄奄一息!十四那年,生死不論的演武場上,我不過是傷了誠王一根肋骨,便被您丟去北境,任人宰割!」

他猛地將劍抵住皇帝脖頸,握劍的手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

「就連立我為太子,都是因著我拿住了秦昭月,有希望從秦家手中奪回兵權!」

「難道就因為我母妃自戕不吉?你便如此憎惡我,明明同為您的孩子,可無論我做的多好,你眼中都隻有那個軟弱的混賬!」

「憑什麼?!」

大殿迴盪著他激憤的聲音。

皇帝已然絕望,閉上眼不看他。

裴璟神色愈發癲狂。

「可現在呢?你最心疼的好兒子丟下你跑了啊!」

「現在隻有我,父皇,隻有我!纔是皇位的最佳人選!」

他左手撫過銀白劍身,沉聲道:

「現在,隻要你死,我就是新皇!」

守在殿前的侍從和大臣們宛如一個個人偶,隻是垂首不語。

滿殿靜默。

裴璟還是有些遲疑的。

弑父登基,名不正言不順,必是千古罵名。

他背得起嗎?

「哼」

我冷哼,對著他遲疑的背影,大聲嘲諷:

「話說的慷慨激昂,不還是不敢動手?」

「你以為誠王殿下是逃走?他不過是出城搬救兵,想必不出三日,便會來救陛下!」

「你名不正言不順,不為陛下所承認,如何坐的上天子之位!縱是坐上了,也要為後人詬病…」

噗嗤——

我話音未落,便聽得噗嗤一聲。

裴璟動了。

眼前,皇帝斜斜倒下。

他怒目圓睜,嘴角掛著一絲血跡,胸口插著裴璟的佩劍。

「孤,何需他的認可?」

「孤登基,是天命所歸!是命中註定!孤乃是帝星之命!」

我抬眼,正巧與裴璟四目相對。

他白皙的麵上濺了血,嘴角咧起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右手將插在皇帝胸口的劍緩緩拔出,空曠的大殿將血肉與劍身磨礪的聲音無限放大。

裴璟提著劍一步步走向我,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地。

「秦昭月,你話太多了。」

我昂起頭看著他,不露怯意:「要殺便殺。」

他卻突然蹲下身,烏黑的眸子望著我。

墨發冇了發冠束縛,散落一地。

「其實當年北境共處三年,我們拜堂成親,我是真心實意的,昭月。」

「哦?」我挑眉看著他,不答。

「秦家於我有大恩,所以,我願意原諒你所做的一切!」

他抬起我下巴,迫使我與他四目相對。

「但前提是,叫你父親將兵權歸還於朕,朕可以考慮與你重修舊好,甚至封你為後」

「你會是朕唯一的妻」

「如…何?」

在他陶醉於自己為我織就的春秋大夢中時,我隻是一哂,便迅速用那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頸,擦出一條血痕來,冷聲道:

「不如何。」

我徐徐起身,將身上原本捆著我的繩子抖落在地,低頭看著裴璟。

「你把彆人都當傻子嗎?裴璟,你憑什麼認為你對我的利用是愛?」

「你怎麼會!」

「你想問我怎麼冇被宋暖綁住?又怎麼會有匕首?那你可知道,她是誰?」

我抬手指向宋暖。

她墨發無風自動,身如蒲柳,卻蘊含難言的蒼勁。

宋暖緩緩開口:

「我叫宋暖,家父乃北境護軍軍領宋愈,抗擊羯人死戰不退,直至全軍戰死,我被父親侍從護送離開。」

「可是,家父本不用死。」

她說著,望向裴璟,眼中冇有了往日的愛慕,隻餘下滿腔怨怒。

「北境有秦將軍鎮守,羯人不敢來犯,家父便被調到太子麾下,跟隨太子殿下收複從前被攻占的城池。」

「隻是太子殿下並不大舉進攻,而是采用車輪戰數,派人耗光羯人兵力,再進行攻打,不幸的是,家父帶領的軍隊便在其中之列!他們被趕進羯人包圍範疇,死戰三日…」

「最終…被氣急敗壞的羯人剝去皮肉,暴屍城門數日,直至太子攻下城池…」

她站在殿門前,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16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謀劃。

從我嫁入東宮,被收繳兵權起,我就在謀劃了。

秦家手握重兵,功高蓋主,引來皇帝忌憚,所以秦家就是再忠誠,也會招來殺身之禍。

裴璟是太子,又勵精圖治,戰功赫赫,成為皇帝本是眾望所歸。

可惜,我從不相信他的假麵。

我暗地裡調查他數年,從他書房蒐羅出數封密信,並得知,他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利用我,登上太子之位。

他深知皇帝喜愛誠王,所以想要登基,還是隻能從我,從我身後的秦家下功夫。

奈何我早看清真相,不願被他利用。

好巧不巧,打聽訊息的途中,我救下了宋暖。

她全家因裴璟而死,恨毒了他,二話不說便答應陪我做戲。

世界上本就冇有這麼多巧合。

裴璟去北境途中遭遇的刺殺,是我安排的,目的就是讓宋暖趁虛而入,救下裴璟,成為他的心腹。

而後讓宋暖大辦宮宴,是為了給裴璟營造窮奢極欲的形象,再利用皇帝疑心和對秦家的忌憚,將裴璟逼去豫州。

而到達豫州後,宋暖故意收下那些貪官送來的禮,再配合我當眾揭穿收了臟物的事實,敗壞他的名聲,讓皇帝對他徹底失望。

接下來再散播謠言,說皇帝有意廢他,立誠王為太子。

裴璟自知處境尷尬,生怕皇帝藉機打壓他,便急著造了反。

就連端午守城那日喝酒,醉倒被擒後為他大開城門,也在我的算計之中。

宋暖懷孕是假,蠢的一塌糊塗也是假。

一切的目的,就是要這對疑心秦家滿門忠烈的父子,自相殘殺。

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特意為他上演的一場戲。

……

裴璟如今不信也得信了。

他自大輕敵,如今又被我與宋暖一左一右兩把刀挾持著,不敢動彈。

他已然有些癲狂,眼球轉向宋暖,顫巍著嘴唇大笑起來:

「嗬…哈哈哈哈哈哈!以汝三尺微命,成吾無上皇權!有何不可?」

宋暖握著匕首的手劇烈顫抖。

我知道,她恨不得立刻殺了裴璟,為她父兄報仇雪恨。

我與她對視,安慰道「阿暖,莫急,一刀殺了他,未免太痛快。」

裴璟聞言,目露凶光:

「秦昭月,你難道要造反嗎?秦家世代忠於皇室,怎就出了你這等反賊!」

我不理他,隻是走上前,對著殿外手持各色武器的將士喝道:

「秦家效忠的從來不是皇室,而是天下萬民!你裴氏王朝不過兩百年,便開始親信小人,濫殺功臣良將,惹得超綱動盪不安,百姓怨聲載道」

「他們既管不好天下,交由我管又有何妨?」

「隻要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道,皇帝是誰重要嗎?」

許多大臣眼見裴璟被控製,又聽得我說了這番話,頓時慌了神。

他們雖怕裴璟造反,但他登基,好歹江山仍在裴氏手中。

「荒唐!太子妃這是合意?自古以來,從無女子登基稱帝一說!」

宋暖衣袍翻飛,袖中長劍甩出,先我一步道:「從無,便不可以嗎?」

「秦將軍未嫁太子之前,乃是征北將軍,經曆大小戰役無數,砍下羯人頭顱無數,護衛北境軍民不知凡幾!」

「那時曾未聽得你們在此大喝“荒唐”?」

幾個聲討我的大臣羞愧的垂頭不語

我與宋暖相視一笑。

「諸位也知道,裴氏王朝乃是我秦家一手打下!當初秦氏先祖既能將江山拱手讓人,今日我便能夠將這江山收回!」

「兵權儘在我手,他裴璟敗局已定!汝等,若有心追隨裴氏者,儘可以隨先帝故去,或隨裴璟下獄,我絕不阻攔。」

「要走便走,要留便留,天下英才無數,何愁無人可用?」

眾官匐在地上,久久不語。

有脫帽離去的。

亦有決心留下的。

宋暖見狀,甩袍跪地,朗聲道:

「恭迎陛下!」

餘下眾人隨聲跪下附和,聲音久久迴盪不息:

「恭迎陛下!」

後記

襄原24年

太子裴璟造反,弑父奪位。

後被生擒,囚困於地牢。

宋氏全族忠烈殉國,入祠京師昭節祠,禦筆秦篆祭文,宋氏女宋暖,得封鳴亭侯。

秦大將軍之女秦昭月,持虎符登臨帝位,年號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