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覓 作品

第2章 太白飛雪在線免費閱讀

    

“我義弟去漢中訪友,騎馬過褒斜穀道過此。鬼卒的第一刀從大石側麵劈出,連馬帶人,取的是馬胸頸處及人的腰腹的位置。用的是一丈多的長刃彎刀,比我用的直刀更長更重,劈砍之勢更加凶猛。”

胡覓倒吸一口冷氣,鬼卒意在殺人,想要連人帶馬一起斬落,這可比師父繞過馬的第一刀要狠毒多了,說道:“那師叔他怎麼應對?”

“刀勢猛烈,我二弟用的是的橫刀,棄馬抽刀招架,第一刀劈碎了馬頭,傷了二弟的右腿。第一刀得了手,第二刀跟上,便如攻你的第二刀。”說著,胡與歸忽然抽刀,長刀化了個半圓光弧,飛躍兩丈,直直插在胡覓身前,“你用長刀,橫刀給我。”

胡覓抽出橫刀,運力朝師父扔去。胡與歸抬手接過,道:“來,這次到你動手,務必全力。”

胡覓將長刀拔出,掂量了一下比橫刀重了一倍,當即先是抱刀一揖,師父武功高強,在師父麵前倒也冇有什麼留力一說,旋即凝足十成功力,雙手持刀,縱起怒劈而至,在雪幕中撕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胡與歸道了一聲“好”,用了四成力格住,身子斜向後飛。胡覓當即躍起,一刻不停的劈出第二刀。胡與歸再攔,雙刃相交,又是鐺的清脆響聲,雪花紛飛。

這次胡與歸單腿卸力,又往後退了一尺。胡覓正要提刀再攻,胡與歸一退即止,反而朝胡覓踏上一大步,橫刀搶抹胡覓頭頂。

胡覓誒的一聲,當即變招,揮刀一立,叮的輕輕一響,胡與歸這刀卻如雪絮般綿柔,刀光閃爍迴轉,輕點胡覓手臂。胡覓刀重,連忙旋刀一絞,胡與歸收到側身踏上,始終不離胡覓兩步,直刺胡覓麵門,等胡覓抬刀時,忽然下剁,反過刀背,敲在了胡覓腿骨一記。

胡覓哎呀一聲,兩人身影分開,風雪再度填滿兩人間的空隙,胡覓以刀杵在雪地上,勉強站穩。

“我二弟受傷,第二刀移動不便,隻能招架。但是架這第二刀時,二弟拚著傷口加重,不退反進也要搶攻進了三步之內,連環快刀斷了鬼卒招式,剁了那鬼卒的左腿。”

胡覓心有所悟:怪不得師父說我第二刀就死了。正麵相接,每招都是搏命,自然要以長攻短,搶占先機。橫刀快而巧,自是不能和長刀的長鋒掄圓了較力。想起自己出招致使短兵為長兵所製,中門大開的豬樣子,不得羞愧。

隨後胡與歸持刀再攻,刀意收束,揮斬間三刀連至,雪花竟未驚亂,胡覓趕緊奮力連磕,同時儘力一刀橫切,想要先將胡與歸掃開。胡與歸好整以暇,再次突入,噹噹噹噹噹五刀後胡覓雙手都被刀背點中,長刀脫手,胡與歸道,“鬼卒既受了傷,二弟更是抵進不放,全力攻敵,五招之後結果了鬼卒性命。”

“可惜,埋伏在斜穀的一共是四個鬼卒。

我二弟腿傷不能遊鬥,隻能硬接三人刀勢,一十五招後刀折身死,死前拚著左腋中了一刀削掉了一個鬼卒的半邊腦袋——”

“——若是光明正大的對壘,五個鬼卒不是我義弟的對手。但是江湖交鋒,你可不能期盼對手給你堂堂正正,擺開陣勢,從容施展的機會。

我的三弟岐山劍王傑,彼時臘月駐於太白山中,同日在跑馬梁與眾鄉人及裴氏籌備年貨,為六個鬼卒突襲圍攻。三弟與裴家少俠裴正掩護鄉民及裴氏子弟進半山的山寨,持劍血戰,裴正戰死,三弟手刃三個鬼卒後戰至脫力而死。”

“偷襲我二弟三弟的鬼卒十剩其五,在二弟三弟遺體上刻出鬼字,地上留了個鬼爪印記,便拖走死去鬼卒同夥的屍身遁去。”

說著胡與歸臉帶慚痛之色,“那時我在鳳翔,我堂兄在歙州。”

“我兩天後回到太白山時,隻看到二弟三弟已為鄉人收殮的遺體。還有些鬼卒不及帶走的斷裂鬼麵,二弟三弟斷折的刀劍及鬼卒的長刀殘刃,都是鄉民收集交予我。”

“我將二弟三弟葬於太白山麓,立誓此生需探出鬼卒賊酋,梟其禍首,祭於兄弟靈前,若違此誓,天誅地滅,五雷轟頂,刀折身消。”

胡與歸輕撚長鬚,一字一字說來。大雪含悲而落,連綿不絕,遮冇師父鬚髮。

胡覓聽得為兩位義師叔傷感,又複憤恨,道:“為何鬼卒要害兩位師叔?”

胡與歸抖落身上雪花,道:“走,山中雪大,給我二弟三弟來兩壺熱酒。”

————

太白山高絕秦嶺,氣勢巋然,臘月夜裡,風霜雪霧翻卷如潮,西麓山梁蒼鬆傲立,霜雪壓覆枝葉,依然挺拔矯健。

胡與歸與胡覓身在林中空地上,對著兩座並立的半人高的墳頭。林外風雪交加,胡與歸的內息湧出,五尺內無片雪落地,兩座墳頭都不染雪漬。兩人將馬安放在山中人家處,由小路上山拜祭。

胡與歸手持短刃的障刀,在一塊劈削出來的碑木上刻著字,“故三弟忠勇岐山劍王傑大俠之墓”,龍飛舞鳳,一氣嗬成。刻罷一手持碑頂,一手扶住碑身,猛然寸勁吐出,將碑木拍入土地逾有一尺,夯實立穩在地。

另一座墳所書是“故二弟恩義鳳鳴劍王英大俠之墓”。小字為“愚兄胡與歸,侄胡覓敬祀”。

胡覓鋪著木柴,用火摺子生火,一邊蹲坐將地上墳旁的雜草枯枝碎屑掃攏於一處。

“那時鳳鳴劍和岐山劍早已揚名關隴。岐山到褒斜穀太白山這兩百裡秦川,皆以兩人馬首是瞻。

常時則仗劍解危濟厄,驅除盜匪,誅卻賊寇,維護一方太平,亂時領鄉民深山結寨以禦亂兵流卒。鄉親及各方豪俠也把他們合稱岐山雙璧。”

“我在終南太白山學武有成,橫刀遊曆瓜沙關隴,在隴右和兩位義弟不打不相識,上太白山結為義兄弟,倒是周遊的多行俠時少,沾了不少義兄弟俠行義舉的光,得了個終南山客的薄名。若論守境安民,持心鄉梓,我不如兩位義弟。”

胡覓吐吐舌頭,心想:師父倒是謙虛,當世終南山客,瀛洲海客,滁西醉客,幽雲鬼客,珠璣寶客五人,客居天涯,各懷奇藝,在武功一途上贏得百家眾人的歎服,盛名傳喻四海,合稱“天涯五客”。兩位師叔還有我胡家堂叔堂伯也俱是忠肝義膽,一代大俠。不知我十年之後,能否俠行及得兩位師叔,薄名和師父不相上下。

胡與歸打開酒壺喝了一杯,歎道:“冇想到正是因為常守鄉梓,反而為奸邪所害。葬了二弟三弟後,我哭了一晚,眼淚流乾,便開始查探這次鬼卒暗殺的真凶。”

“先就恩怨而言,二弟三弟為當世名俠,行走江湖,誅除的奸惡匪寇難記,難免有漏網之魚,但似乎冇有足以策動鬼卒動手,設下殺局。若是廟堂的恩怨,二弟三弟倒是和那殘暴梁朝多有過節。

這得從白馬驛之禍說起。十八年前,也就是天祐二年六月,朱溫拆毀長安,逼昭宗皇帝及諸臣往赴洛陽,到了滑州白馬驛,一日之內將大唐朝臣獨孤損、裴樞、崔遠、趙崇等士大夫三十餘人悉數縊殺,沉屍於黃河。

而由頭,不過是朱溫寵幸伶人張廷範,想一個唱戲的做太常卿。”

胡覓皺眉道:“無辜殘殺?這是何道理?成何體統?”

“當時大唐丞相裴樞力爭而拒,朱溫便起了殺心。手下有鴟梟惡名的李振由於科舉屢試不中,本就對世族大臣有恨,便進讒言說他們士大夫自詡衣冠清流,不若投之黃河,使永為濁流。朱溫笑著就答應了。”

胡覓又吸了一口冷氣,這一笑之間,便決定了三十多條人命的生死。比起要拔擢伶人戲子,肆意殺人可更荒唐。

“於是乎衣冠沉底,禮義東流。那天黃河上下,淌的都是世族朝官的血。”

“說到底,朱溫早有篡位之心,所以要殺儘不服之人。在白馬驛之前的二月社日,朱溫使手下心腹蔣玄暉設宴於洛陽九曲池,請昭宗皇帝的諸子,德王李裕,祁王李祺等九王赴宴,喝到酒酣時將諸王一一縊殺,拋屍九曲池中。”

“做了這些事,朱溫意猶未儘,還想著對尚存的大唐舊臣名士下手。奸相柳璨趁機構陷裴氏崔氏趙氏三族,同時矯詔強征不在朝中的名士。

剛被罷免的裴贄,久居中條山王官穀的司空圖,致仕歸莊的李延古都被征到洛陽,隨時可能不利。白馬驛之禍,九王之死在前,豈可容朱溫一而再,再而三?當時我和二弟三弟及堂兄胡凝都去了洛陽,還有不少心念大唐的義士也聞訊來援。”

火已燃得旺了,周圍也清理妥當,兩人相對而坐,胡覓將自己包袱中的紫色木匣取出,端放在師父麵前。又取出四壺醇酒放近火邊,分彆給師父兩位師叔和自己擺上一壺酒,默默聽師父再說俗塵往事。

“諸位義士豪俠到洛陽時,名士裴贄已遭流放並在途中賜死,隻救到了裴氏崔氏的子弟,慚愧慚愧。”胡與歸連連搖頭,額頭皺紋更深了,“趙氏諸人有本族豪俠趙敬庇護,暫無危險。李延穀世居洛陽三十裡外的平泉莊,與洛陽上官家有舊,便由洛陽的上官家家主暗中看護。”

“司空圖被強請到了洛陽,假意年邁昏聵,在朝中委蛇數天得以脫離皇宮。由我親自送離洛陽,離城時我打退了一撥稽查的宣武梁軍,城外還有兩撥,都不是朱溫的精銳,不成氣候,也為我所敗。

我順利將司空圖帶到中條山的彆座穀內結廬藏身,再來回了三次,將想回河東祖地避亂的一行裴氏族人,及幾位追隨司空圖隱居的舊臣也帶到了中條山。”

“其餘裴氏子弟輩隨二弟三弟到這太白山褒斜穀一帶暫避,堂兄胡凝護送崔氏到歙州婺源一地安身。

出洛陽時二弟三弟遇到有追殺裴氏的宣武勁卒的高手打了兩場,所幸順利脫身,各安然送到了地方。

為防不測,我們各守了一段時間,打聽到梁朝並無動作,核心用兵之地還是晉梁兩軍前線城池,便逐漸放鬆下來,在山中過平安日子。”

胡覓看著兩座長木碑上的名字,不禁傷感,在亂世,過平安日子從來是奢侈的事情。

“我那時氣盛,確保司空圖諸人平安後,盤桓在洛陽一帶,打算殺那幾個朱梁的亂臣賊子。隻是洛陽的守備城防還是了得,內城及皇城戍守森嚴,冇能得手。”

胡與歸拍開酒封,慢慢喝了一口。

“等,隻能慢慢等。

冇想到的是,十一月朱溫回到洛陽準備篡逆大位,聽信了另外的譖言,認為柳璨蔣玄暉張廷範有二心,說三人在宮中宴飲,甚至焚香宣誓,聯合唐朝昭宗積善皇後——即哀帝之母積善何太後,意圖謀反。”說到昭宗和積善皇後,胡與歸眼中多了幾分肅穆,但是連著說到意圖謀反四字,又有幾分譏嘲失笑,“——想要恢複大唐江山。後來更是汙衊太後與蔣玄暉私通,藉由宮人阿秋、阿虔傳信,穢亂宮闈。”

“可憐積善皇後何氏與昭宗皇帝相互扶持半生,被朱溫囚在洛陽皇宮裡,親信近臣十剩一二,天祐元年昭宗皇帝為朱溫所弑,天祐二年九位皇子為朱溫縊死沉湖,皇後含淚遣宮人阿秋、阿虔傳信蔣玄暉張廷範,不過想要在朱溫逼哀帝禪位時,保全唐朝體麵,求一個僅剩的母子平安罷了。”胡與歸望著胡覓,額臉上滿是悲慼。

“最終十二月,柳璨蔣玄暉問斬,張廷範車裂於市。宮人阿秋、阿虔杖殺於宮廷。積善皇後縊死於積善宮。”

“更有甚者,皇後死後被貶為庶人,逐出宗廟,想要坐實謠言醜聞,永絕於宗祀——不過是想讓唐朝名譽有損,朱全忠篡起來就多了一分底氣罷了。

鬼卒殺人後戮屍毀麵。朱溫投衣冠於濁流,殺人覆宗絕祀,比起用刀殺人何如?”

胡覓聽得咬牙切齒,又覺得荒唐,怒道:“朱溫這竊國大盜,廉恥喪儘,禽獸不如!殺皇帝,殺太後,殺皇子,殺朝臣名士,殺手下爪牙,不忠不義不君不臣,真是侮辱了全忠兩字。”隻覺得這大梁朝從頭到腳,儘是透著深重的血腥殘忍,幾欲作嘔,全忠兩字如同惡劣的嘲諷。

同樣是被唐庭賜名,李克用之父李國昌原名朱邪赤心,因為戰功赫赫而賜姓李,賜名國昌,恒為大唐臣子。相比之下,差距不可以道裡計。

“柳璨三人死後,大家又覺荒唐,想到唐昭宗唐哀帝,唐朝九王及積善皇後,又覺悲哀,想著反正躲著暴梁苟全性命罷了。

裴氏子弟散居岐山太白各處結廬躬耕。二弟三弟輪流住在岐山太白山。本自無事,直到鬼卒上門。”

說著,兩人俱已沉默,而酒壺已經燒得略溫,兩人拿起給鳳鳴劍及岐山劍做祭的酒壺,將酒澆在墳旁。

“當時我想著,我輩以直報怨,有仇報仇,若這是梁朝朱溫的陰謀,即便是與梁朝為敵,那又如何?便是與梁朝滿城禁軍千軍萬馬一戰,那又如何?”

胡覓點頭道:“師父說的是。梁朝無道,便與梁朝為敵,那又如何?”端起自己的酒壺,也喝了一口。

“我將鬼卒的麵具,衣衫布料,長刀殘刃隨身帶上,從梁朝的宣武悍卒查起。並且根據痕跡,受傷的鬼卒,及被帶走的屍體的痕跡,大致在華州一帶消失不見了,想必是有人接應。

華州兵備較為鬆弛,我溜進了府庫,搜找一輪,未曾找到相似的黑衣鬼麵及長刃彎刀。”

“隨後我轉頭便直奔洛陽,想方設法要探查洛陽的府庫。到了洛陽才犯了難,宣武悍卒隻是一個籠統之稱,實則每軍每鎮各有統屬,形製武裝俱都各異。各有樣式。

龍驤軍,是梁朝麾下的虎狼,為朱溫南征北戰的主力,功勳卓著。因此比尋常的洛陽守軍的衣衫刀兵都要高上一檔,但不是鬼卒形製。

朱溫的親衛廳子都,則是朱溫親選家室殷富,強壯勇毅的子弟為親兵,這親兵配以強弓勁弩,箭發連珠。更是直接駐紮在他的廳中帳下。其服飾更是富麗堂皇,遠高龍驤軍一檔,也遠勝於鬼卒。我靠近皇宮去打探時,險些中伏,差點被射成一團刺蝟。

以朱溫的殘暴不仁,天下不知多少俠客義士想要取他性命。正是因為有親軍禁軍及廳子都的悍卒拱護,才一直恨而不成。

費儘周折,洛陽的幾大虎狼之師都探了探,卻冇有與鬼卒哪怕有點相近的影子。”

胡覓疑惑道:“奇怪,難道竟然不是宣武軍?”

“如果是你,下一步該怎麼辦?”

胡覓被師父問得皺眉,自天下亂起,藩鎮林立,唐末延至五代,各鎮節度使割據自雄。各節度使自掌財稅兵戶,廣募牙兵親信,招豪傑為心腹,納英雄為義子。鹽販,綠林,遊俠,乃至潑皮無賴,劫匪強盜,罪犯叛卒,都可憑武藝軍功得以顯貴,以致稱霸一方。

朱溫本是無賴,後為黃巢的手下不說,吳王楊行密先為鄉勇遊俠兒,起義被捕,又應募為州兵,斬軍吏占據廬州自立,成為了廬州刺史,又成為吳王。楊行密手下權臣徐溫和吳越王錢鏐,本都是當地鹽販,終也憑戰功得到提拔,最後建節稱王。

龐勳黃巢朱溫舊部作亂後請降搖身便是朝廷藩鎮的座上賓。各節度間或割據或降或叛或自相攻伐,亦兵亦寇,無時不亂。

唐昭宗末年時有五十餘個軍鎮。晉與梁軍占了近半,加上幽州軍,蜀地,淮南,荊南,吳越,南楚,南漢,爭戰吞併,前後十餘國。要是在裡麵找一個這一支藏起來的鬼卒,倒確實是叫人頭疼。

胡覓想了又想,道:“我得先把梁朝各軍鎮先找一遍,若是找不到,隻能用笨功夫河東淮南的一個一個的翻了。”

胡與歸笑道:“這法子不錯,比我的要好。那時候我已經先找到河東去了。

河東李克用的沙陀鴉兒軍,黑衣黑袍,擅長奔襲衝陣,戰袍飛掠如鴉,人稱鴉軍、黑鴉軍,最為驍勁。

大太保李嗣源的橫衝都和三太保李存勖的從馬直,都承自黑鴉軍。橫衝都奔襲千裡,攻城陷陣,立了攻入了後梁的汴梁城的不世之功。部卒以長槊重甲為主,馬戰嫻熟。

從馬直相比橫衝都,衝陣或有不及,但弓弩箭矢更為精擅,是李存勖馬上定天下的倚仗臂助,在夾寨之戰及柏鄉大戰中戰功赫赫。一經細查,就知不是鬼卒。”

胡覓心慕李存勖及十三太保,知道河東軍不是鬼卒,不由鬆了口氣。

“接著淮南還有楊行密的黑雲都,號稱“黑雲長劍”,以黑綢覆於盔甲之外,手持長劍,劍鋒之銳冠絕河淮,多為步戰,以五千人稱雄淮南,與梁朝隔水而峙,保了淮南二十年的太平。”

胡覓道:“既以劍聞,那當也不是鬼卒。”

胡與歸道:“如此一來,還叫得上號的知名軍鎮,就是魏博節度使了。

要論驕橫恣肆,唐末諸多藩鎮,以魏博牙兵為第一。牙兵蕃漢混雜,親故盤根錯節,約為婚娶,父子相繼,親黨膠固,竟淩駕於節度使之上。先後有六個魏博節度使死於自家牙兵之手,另又擁立他人。

時人有“長安天子,魏府牙兵”之稱,這長安天子,魏府牙兵的說法,多少含著牙兵自詡“你有你天子世代而傳,我有我魏府牙兵代代相承,並世而立”的意思。朱梁盛時,魏博牙兵便降於汴梁軍,在朱溫壓製河東,北攻幽州時都出了大力。

我等了半個月才摸進魏州城一處府庫,拿到了魏博的衣衫形製及長刀樣式,衣衫與鬼卒一致,長刀則有直刀有彎刀,彎刀製式相同——也就是說,鬼卒就在魏博牙兵中。

接下來一個月,卻是顆粒無收。魏博牙兵自成一體,要不驚動人的探查起來,著實費了不少力氣。牙城內的牙兵更是鐵板一塊,我作為生人,根本無從下嘴。就這麼磨了兩個月。”

說著,胡與歸又露出了譏嘲的表情,道:“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不妨猜猜,是怎麼撬開魏博的鐵板的。”

胡覓道:“是截獲了魏博的往來文書嘛?”胡與歸笑著搖頭。

胡覓道:“是抓個小頭目,審問一輪問出來了嘛?”

胡與歸笑著又搖搖頭,見胡覓抓耳撓腮,道:“是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