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場夢儘，溫懷玉發完汗，高熱便退了。
映桃和淺杏為她清理了一番，又給她換上乾淨的被褥和衣裙。
溫懷玉睡得很沉。
府醫鬆了口氣：“燒了兩日，郡主總算退熱了，否則，真不知回去如何跟長公主和侯爺交代。”
“好在郡主身體底子好，應當能很快恢複。”另一個府醫道。
“嗯。”
府醫熬藥去了。
營帳內，除了安靜守在一旁的映桃和淺杏，便是溫庭柏、溫庭瑞，還有個半邊腦袋被白布纏起來的燕賀行。
“咳……”溫庭柏手抵在唇邊，出聲提醒：“世子，時候不早了，你該去巡山了。”
巡山？
燕賀行哪裡有心思巡山？
他橫眉問：“沈懷瓔是誰？”
溫庭柏：“……”
“是啊兄長，沈懷瓔是誰？”溫庭瑞跟著問。
溫庭柏：“這話，不是該由我來問你們纔對麼？我在外遊學兩年，一直未曾回過京城。
沈懷瓔是誰，你們不是該比我更清楚麼？”
“這姓沈的，一聽就是沈家人！”溫庭瑞道。
燕賀行伸手挽袖口：“大舅哥，你幼時不是同沈迢安是同窗麼？他以前叫什麼名字？”
溫庭柏看了他一眼：“迢安從未改過名字。”
燕賀行：“……”
溫庭柏道：“官道被山洪阻斷，眼下是趕不回京過中秋了。趁此機會，你二人正好在民間多曆練一番。”
燕賀行輕哼了一聲，雙手叉腰：“山我巡過了，百姓我救下了，吵架打架的我也都勸和了……
中秋將至，辛夷山的百姓冇了家，全都垂頭喪氣，不如為他們準備個熱鬨的中秋，讓他們高興些！”
“我讚同！”溫庭瑞舉起雙手。
溫庭柏思忖片刻：“也好。”
百姓們在天災中失去家園，流離失所，心中定然悲痛不已，正好藉著中秋安撫一二。
想來，京中已經收到辛夷山崩塌的訊息。
如何善後，還需等朝廷下一步指示。
溫庭柏道：“中秋宴的事，便交給賀行來辦吧。”
“好說！”
燕賀行爽快應下。
溫庭瑞問：“兄長，那我呢？”
溫庭柏摸摸他頭：“你的任務，便是在我忙的時候守好阿玉。”
“好吧。”
溫庭瑞笑得勉強。
……
官道被洪水截斷，地方官員一時半刻無法趕過來支援。
而奉皇命從南大營帶兵過來的監軍，也是個無堪大用的宦官。
仁帝有意將辛夷山交在燕賀行手上，無論好壞，後果皆由燕賀行承擔……
幸而，溫庭柏和他的夫子同窗來了。
經曆了一場山崩地裂，溫庭柏的同窗嚇病了好幾個，袁夫子倒是跟個無事人一樣，叫弟子抱上紙筆，陪他去找百姓閒聊，續寫他的《大周遊記》。
溫庭柏竟成了最忙的人。
……
溫懷玉醒來，已經是傍晚。
營帳中空蕩蕩的。
杏色的帳布，在日光裡泛著耀眼的橙色，美得有些刺目。
營帳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說笑聲——
“這野山雞長得可真是漂亮，正好和山參一起燉了，給郡主滋補身子。”
“世子有心了。”
“這些野果，是世子親手摘的呢。他頂著一隻眼不太方便，差點從樹上栽下來，哈哈！”
“……”
溫懷玉睡得太久，連骨頭都是軟的，動一下就頭暈得厲害。
一時間，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嗓子乾得厲害，伸手去夠床邊的茶壺。
“咚！”
聽見營帳裡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映桃和淺杏急忙跑進來：“郡主，您醒了？”
“謝天謝地，郡主總算醒了！”
“張府醫，李府醫！”
“快去通知大公子和世子，就說郡主醒過來了。”
溫懷玉被扶了靠在床邊，又被餵了溫水。
很快，府醫進來為她把脈。
接著，又是紮針、喂藥……
折騰下來，天都快黑了。
溫庭柏到時，溫懷玉已經能下地喝水了。
他鬆了口氣：“你若再不醒，兄長便要命人搭橋渡河，送你回京治病了。”
“是阿玉不好，讓兄長擔心了。”溫懷玉眸子亮晶晶地看著他。
溫庭柏心都軟了。
他當然不忍心責備唯一的妹妹，隻好道：“這兩日天氣轉涼了，你好好喝藥，注意彆再風寒複發。”
溫懷玉乖順應道：“好。”
溫庭柏又道：“母親為你準備的秋衣，都被洪水沖走了。辛夷鎮又被掩埋，一時半刻買不到成衣。
我請了人為你縫製秋衣，需得等上幾日。”
溫懷玉抬手。
比起剛到辛夷時，氣候果真涼了些許。
她輕聲道：“天不算冷，我平日穿的衣裙足夠了，兄長不用擔心。”
“你啊……”溫庭柏輕歎：“安穩舒適地待在京中不好麼？明知危險，為何偏要跟來？
燕賀行，就這般好麼？”
溫懷玉聞言，桃花眸微彎：“等兄長有了心心念念牽掛之人，和一心想完成之事，便會理解阿玉的。”
她太想擺脫宿命了。
太希望燕賀行活，希望辛夷山的百姓活。
從親眼見到他們都在山崩中活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這一世，世事可扭轉。
她看見了光。
即便是病一場，也不悔此行。
……
晚上，溫懷玉精神恢複了不少。
長公主府帶來的廚子，將燕賀行命人送來的野山雞和山參燉了，給她滋補身子。
晚飯時，湯都多喝了兩碗。
放下碗筷，她才發現少了個人：“庭瑞呢？”
溫庭柏頓了一下：“大抵是去找賀行了。”
溫懷玉點點頭。
從前在京中時，溫庭瑞就像燕賀行的尾巴一般，找到燕賀行，便能看見他。
燕賀行太過耀目，想找見並不難。
果然。
說曹操，曹操到。
溫庭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回來啦！”
他掀開簾子，帶進一陣濃鬱的腥風。
溫懷玉蹙眉，抬手捂了口鼻。
溫庭柏當即斥責：“你都去哪裡瘋玩了？身上哪裡來的血味？”
溫庭瑞雙眸亮如星子，滿臉興奮：“辛夷山崩塌前，不是有許多動物出逃麼？
阿行借了南大營的兵去打獵，打回不少獵物，準備用來給受災百姓辦中秋宴。”
“他倒是有想法。”溫庭柏笑道。
溫懷玉也跟著莞爾。
溫庭瑞繼續道：“更重要的是，南大營的人獵了一隻白狐！阿行讓人把狐狸皮剝下來，說要給姐姐做條毛領！”
狐狸毛領？
溫懷玉：“……”
她問：“狐狸呢？”
“剝了啊。”溫庭瑞回道。
溫懷玉氣得頭暈。
她時常抄經唸佛，日日祈求，做夢都盼著燕賀行長命百歲。
他倒好，轉頭就去殺生……
恰好，燕賀行興高采烈地在門口喊道：“大舅哥，我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