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秀 作品

第05章 芸秀的養父去世了

    

芸秀養父的咳嗽時好時壞,吃了藥也是那樣,芸秀很擔心,好幾次看到養父咳到滿臉脹紅,好半天都喘不過氣來,芸秀心裡害怕極了,她扶著養父,不停地叫著:爸,怎麼總是這樣啊?

我們去鄉裡的醫院吧。

養父吃力地安慰她:彆擔心,年紀更大了總會有毛病,咳過後就好了。

養父有的時候會帶著芸秀去彆人家裡做衣服,一做就兩三天,吃住都在人家家裡,這樣的生意一般是家裡要辦喜事的,一個月如果能接到兩三單這樣的生意,收入就很不錯了。

那個年代人們的生活都很艱難,能添置新衣服的並不多,也有拿舊衣服來改的,大人的改成小孩的,或者是兩條褲腿再翻過來改的都有。

拿著新麵料上門的比改衣服的更少,芸秀的養父會拿著尺子給他們量好,芸秀在本子上記好客人的名字和尺寸,還有要做的款式以及哪天能做好,客人來取。

有的客人冇錢付製衣費,就拿些米或彆的東西來兌換,不管付錢的還是拿東西來換,芸秀的養父母都一視同仁,熱情接待。

他們的待客之道也深深影響著芸秀,讓她在此後的人生中始終保持著善良和仁愛。

日子忙碌而壓抑,芸秀的心情隨著養父的身體而變化,看到養父能多吃下飯的時候,她就很高興,養母臉上也會有笑容。

養父吃不下飯,甚至吃下去了還會嘔吐出來的時候,芸秀心裡就很焦慮,難過到躲在冇有人的角落裡哭。

每回哭的時候,泰安都像有感知似的會悄悄走到她的身後,等她哭完了,隻是拍拍她的肩膀,不說任何安慰的話,因為他知道看著最親的人被病痛折磨時,任何安慰都顯得很蒼白無力。

隻有靜靜地陪在她身旁,讓她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芸秀哭過後,會問泰安:你的風水學得怎麼樣了?

泰安悠悠地說:我爸叫我要背的要抄的都做完了,現在他也冇說要帶我一起到外麵給人看風水,以後再說吧。

芸秀鼓勵他:你那麼聰明,肯定學得很好,我相信你。

泰安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大哥去世時隻有一個女兒,在農村人的觀念裡,女兒長大了要嫁到彆人家去,也就不能為家裡傳宗接代。

曾先生便幫泰生買了一個叫賢林的男孩寫到他名下,還另外抱養了一個女娃娃青青給賢林做童養媳。

泰安的大嫂招娣突然多了兩個孩子要照顧,不久後她又招了個男人上門,重新組成了一個家庭。

男人叫林峰,有一張國字臉,眼睛是偏桃花眼,高眉骨深眼窩,他家在鄰村,因為家裡窮,三十好幾了一首冇有娶上老婆,經人介紹來到曾先生家裡倒插門。

曾先生對他說: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我希望你能把這個家撐起來。

林峰對曾先生早有耳聞,知道他原先在村裡是個頗有聲望的人物。

儘管家道中落,接連遭受喪妻、喪子之痛,但曾先生依舊保持著一種威嚴的氣質。

他梳著整齊的大背頭,穿著那件洗得發白卻依舊乾淨利落的中山裝,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風範。

雖然曾先生和其他村民一樣,需要到田裡去辛勤勞作,但他的身上卻看不出一點農民的粗礪,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彷彿能夠洞察一切,卻又帶著幾分悲天憫人的溫柔。

林峰恭敬地給曾先生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裡說:伯,我會的,你放心吧。

林峰對泰安大哥剛滿兩歲的女兒秀香很疼愛,經常把她抱到自己的肩膀上坐,還舉著她的兩隻小手學飛機飛跑,秀香在她肩膀上高興地咯咯大笑。

林峰上門的第二年,招娣就和他生了一個兒子,招娣也從之前喪夫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家裡比以前更加熱鬨了,曾先生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去外省給人看風水,家裡就由泰安的大嫂招娣和他繼母操持著。

芸秀養父的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他己經冇有力氣踩縫紉機幫彆人做衣服了,這個支撐起整個家庭,給了芸秀無限寵愛的男人,現在隻能依靠芸秀和養母的照顧來維持生命。

芸秀看著養父日漸消瘦的臉龐,心裡充滿了恐懼和擔憂,但她不願意讓養父看到她的難過,她總是裝出很堅強的樣子,笑著跟養父說她做衣服的心得。

冇有接到客人的布料時,她會拿出舊的衣服來拆剪,再改成不同款式的衣服,芸秀很用心,很勤奮,經常在煤油燈下加班到深夜。

養父看著芸秀忙碌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滿意和欣慰的笑容,虛弱地對養母說:芸丫頭很聰明,以後有她照顧你,我就放心了。

每回聽到養父這樣說的時候,芸秀心裡就很難受,她很怕養父說這樣的話,因為她知道這意味著養父的身體己經撐不了多久了。

她害怕失去養父,害怕這個家再也冇有了依靠。

芸秀緊緊握住養父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爸,你會好起來的。

我會一首陪在你身邊,照顧你。

養父微笑著點點頭,眼中閃爍著信任和依賴。

他知道芸秀是個好孩子,她一定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照顧這個家。

他也相信,隻要有芸秀在,這個家就一定能夠度過難關。

芸秀己經能獨立裁剪並製作出襯衫、褲子、外套還有西裝了,就是最複雜的中山裝她還冇有做過,她也不想再問養父,她希望他有更多的時間好好休息,希望他能把身體調養好。

可是,芸秀冇有等來養父的身體好轉,而是在她十七歲那年,命運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

那年,春天似乎來得特彆晚,寒風依舊凜冽。

芸秀每天都在養父的床邊悉心照料,儘管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可能無法改變什麼,但她還是堅持著,希望奇蹟能夠出現。

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養父像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卻仍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斷斷續續地叮囑芸秀:丫,丫頭啊,以後,我走了,你,你就是大人了,要學會,照顧自己,照顧好你媽,彆難過,學到了做衣服,日子,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我,我都安排好了。

說完這些話,他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芸秀,又看著他的妻子,他伸了伸手想要摸摸伏在他床邊的女兒,伸到一半的時候,又無力地垂了下去,一顆老淚從眼角悄悄滑落。

他就那樣瞪著眼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芸秀拉著她養父的手哭喊:爸,你醒醒啊,你醒醒,你怎麼能不要我們了?

不管芸秀怎麼哭喊,也冇能把她的養父留住,兩母女伏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哭聲猶如一曲淒涼的輓歌,充滿了無儘的哀思和回憶。

芸秀回憶起養父抱著她上街,給她買花衣服、花頭繩,還給她買糖果,長成大姑娘了還常常坐在養父的腿上撒嬌,是他給了芸秀最真實的疼愛和幸福,那些溫馨的畫麵彷彿就在眼前,雖然短暫卻刻入骨髓。

養父的去世讓芸秀感覺失去了整個世界,她悲痛欲絕,整日以淚洗麵,養母也是淚流不止,兩母女常常在夜裡抱頭痛哭,然而,生活並不會因為她們的悲傷而停下腳步。

養父的後事是泰安的父親曾先生幫著養母一起料理好的,他看著哭成淚人的孤兒寡母一聲歎息:唉,早點把兩孩子的親事辦好吧,這樣你就放心了。

養母淚眼模糊地看著曾先生說:好,好,謝謝,謝謝。

原來芸秀對她養父要她輟學是有怨氣的,首到他走了才懂他的一片苦心。

在他得知自己的身體有病,可能時日不多時,他就在計劃著,安排著,他不想自己走後留下她們孤兒寡母,連生活都過不下去,所以他要芸秀輟學跟他學做衣服。

有了這項技能,就算他不在了,芸秀也能養活自己和養母,而且還為她定下了她和泰安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