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蓋波汾
一番波折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持續的雨水也得到了緩衝。
我和老周安排好雨後的施工進程後，便叫慶風與我一起走出了項目部。
從項目部走到我最常吃的那家餐館需要十五分鐘。
慶風走在我的右側，他腿長跨度大，一個步子壓我一半，但有幸的是我的腳步絲毫冇有感到吃力。
十五分鐘後，我們走到飯館。
這是一家傳統的武漢家常菜館，我是個土生土長的河南人，平時要是冇人陪我，我一般就會吃點麪條遷就一下。
也不能叫遷就，我本身就愛吃麪條。
可是今天出於請客吃飯，我總不能請彆人吃一碗清澈見底的白水掛麪吧，剛好這一家也比較符合大眾口味，冇有特彆辛辣刺激的菜品，甚是合適。
我找了個裡頭的座位與慶風坐了下來，將手機放在桌上，抬頭看了看他，平易近人的問道：“慶風，你應該比我小吧！”
慶風好似在手機上撥弄什麼檔案，聽到我詢問他，便將手機置於桌麵，抬頭正視我的眼睛，回答：“我是00年的。”
我重複慶風的回答：“00後小弟弟啊！
那你得管我叫哥了！”
慶風一聽管我叫哥，好奇問了句：“哥是哪年的？”
“97……”“97？”
我有些疑慮對麵慶風重疊我年份的意圖，接著問道：“97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慶風的眸子沉了沉，臉上露出一種哀怨的神色。
我捕捉到對麵慶風暗淡的心緒，停止了追問，也冇準備繼續說話。
空氣凝結了幾秒，這時慶風緩緩開口說道：“我親哥也是97的，跟哥一般年紀。”
我一聽慶風有個親哥，頗有興致的問道：“你哥是做什麼的？”
“也是乾這行的。”
“也是設計？”
我繼續問道。
這時我看見慶風臉上佯裝平靜卻掩蓋不住內心憔悴的麵容對我說道：“跟哥一樣，乾施工的。”
我有些恍惚，跟我一樣乾施工的，咋就這副臉色了，難道我們這一行這麼遭人嫌？
興許是耐不住心底好奇的種子，正想開口說話，卻被慶風這一句突如其來的回答致鬱了好久。
“我哥去年項目工程返工，被整個水泥罐車壓住了上半身，好不容易搶救過來，但整個人脊椎完全癱瘓，現在變成了植物人。”
我聽著慶風的話在我耳尖纏繞，腦海中浮現當時的場景，這樣的場景是我實習工作以來還未真正經曆過的，隔著慶風的嘴，感受這般慘痛的事情讓我手足無措。
我一個大男人竟然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比我高大的男人。
我冇有繼續說話，隻是靜靜走到櫃檯處，將平時老闆娘推薦的招牌菜肴下單，並囑咐清淡即可，往櫃檯上方掃視了一眼，要了兩瓶黃蓋玻汾，畢竟現在我剛實習不久，這工作一兩年也就喝得起黃蓋，想喝飛天茅台還有一些距離。
我將兩瓶黃蓋玻汾放在了慶風的眼前，慶風大吃一驚的說道：“哥，我不喝酒！”
我看了看慶風，對於他剛剛訴說的悲痛經曆以表明狀，換作平常，我也隻有在搞關係的時候纔會喝酒。
現在，我得拿出點男人的風度，陪慶風一同解一解那段刻骨的憂愁。
“哥陪你喝點！”
我將酒杯攤放於我們二人之間，將黃蓋打開，倒了進去。
自然的是，白酒我多多少少有些分寸，這不像啤酒喝多了隻會漲肚子，這白酒喝多了，辣嘴辣心辣嗓子。
也許是黃蓋的衝擊力與凜冽獨特的風味，這辣度嗆紅了我們二人的雙眼。
此時的慶風再也憋不住流下了淚水，好似流下的是黃蓋玻汾，辣到我的心坎裡……冇過多久，老闆娘叫服務小妹端來兩份菜肴送了過來。
一份叫沔陽三蒸，經典武漢名菜；還有一份叫紅菜薹炒臘肉，也是一道經典鄂菜。
這兩菜也確實清淡，在工地乾了這麼久，每天油水進的多，不是被這個弟叫去吃飯，就是被那個哥叫去吃宵夜，我想我這大腹便便也是這樣如約而至的吧。
慶風興許真的餓了，他吃的很快，三兩下，我眼前的臘肉便消失了。
不過倒也如此，他這樣的大個不能吃纔怪。
看著眼前埋頭乾飯的慶風，突然想到工地埋頭苦乾的工人，這畫麵有些詼諧，感覺人活著不是在乾就是在乾的路上……結束了我與慶風的飯局，匆匆道彆，他便回了設計單位。
而我，要回的是辦公室，還有一大堆資料等著我做，我又能發表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論呢。
中流砥柱怎能大逆不道？
中流砥柱是堅強的支柱、身負重任，支撐危局的英雄人物。
每每與領導吃飯談話，他們說的就是乾工地這一行要有匪氣，我想與工人文鄒鄒，與工程上所有接洽項目的人文鄒鄒都是行不通的，必要時候武力蠻橫，就像村裡那蠻不講理的潑婦，倒是有幾分懾魄。
人性的弱就是欺軟怕硬……走回了辦公室，坐了下來，看著桌旁一大堆未完成的資料，真是頭痛。
不知道這個夜又要搞到幾點。
工作加班是常態，007也象征著工作007，一週無休止天天出勤，月月滿勤，全年無休，最多就是過年過節那幾天會有個輪休製。
還得輪流安排值班，真心不錯。
我將材料報審、送檢、聯絡單、洽商記錄、整改回覆、工序報檢、照相所有的資料程式一一事無钜細的安排妥帖，看了看手機己經過十二點了。
這己算不清是第幾次工作臨近深夜了，我雙手重重抹臉，沉浸於項目獨我一人留守工位的孤寂……這時口袋裡掉出一張被蹂躪的有點淩亂的廢紙票，我揉了揉眼，彎腰撿起這張廢紙，打開一看——中國福利彩票……這不是上次跟李華一起為雙色球事業貢獻的舉手之勞麼，怎麼能是廢紙票，這張紙或許明天就讓我成為錢爹，想到這裡我又看了看手機，正是今天開獎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