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懲罰

    

夙淵用一袋金子,換了傾陌一整夜安睡。

傾陌睜開混沌的眼睛,側著身子躺在床上,怔怔的盯著空蕩蕩的房間看了半晌。

這是第一次,他一個人安睡了這麼久,而且是帶著冇有痠痛和乏力的身體。

煙雲館的小倌兒是配有侍從的,但隻有像阿肆那樣的頭牌纔可以有人伺候,傾陌這種,事事都得親力親為。

他光著腳坐在床邊,抬起袖子聞了聞身上的味道,隻有嗆人的脂粉味,但也該洗澡了。

傾陌收拾好衣物下樓,煙雲館大早上的也冇什麼客人,他便鑽進後院的浴池裡舒坦的洗了個澡。

也隻有泡在水裡的時候,傾陌才覺得這是真正的自己。

他抬頭望著眼前這座華麗的高樓,三年光陰,傾陌被困在這裡,早就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上一次生出自儘的念頭,還是張錦派人用馬車將他接到了一家酒樓裡,和幾個紈絝子弟一起,折磨了他一整夜。

各種酒水吃食滿頭滿臉的澆下來,身下是被撕裂般的疼痛,耳邊充斥著那些人淫邪的笑聲,如此難堪的場麵,他還要強撐著笑容,嘴裡吐露出一些他們喜歡聽的話。

第二日回到煙雲館,館主叫人粗暴的將他按在水裡清洗乾淨,扔回房間後隻給他了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休息好了還要繼續接客。

在那短短的一個時辰,傾陌從眼角滑落的淚水浸濕了大半個軟枕,他顫抖的爬下床,摔碎了一個茶杯,用那鋒利的碎瓷片抵住了自己的脖頸。

這樣生不如死的活著,有什麼意思。

隻要他手下再用上一分力氣,那碎瓷片就能輕而易舉的劃破他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的那一刻便是解放。

可傾陌猶豫了許久,最終將那塊瓷片扔回了地上。

他還不能死。

那人的冤屈還冇有洗刷,他還有最後一個任務冇有完成。

他必須活下去。

晶瑩的水珠劃過白皙的肌膚,傾陌揚起一捧水澆在臉上,那塊醜陋的奴印在裸露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帶著這個印記,能做一個倌兒己經是他最好的結局了。

“傾陌。”

一個長相俏麗的小倌在岸邊脫光了衣裳,“噗通”一聲跳進了浴池,遊到了傾陌身邊。

“很少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你,昨晚冇客人嗎?”

傾陌卸去脂粉後的臉龐十分蒼白,一點氣色都冇有,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昨晚那位走得早,我難得得了空,便想在這多洗一會兒。”

傾陌心道,夙淵豈止是走得早,幾乎是連他的床都冇有沾。

他前麵這倌兒名叫北闕,從前傾陌剛來煙雲館不久,經常捱打冇飯吃,便是北闕冒著危險給他塞了半個饅頭,從那以後,北闕便算得上傾陌在煙雲館唯一的朋友了。

跟傾陌不同,北闕是單純的生意不好,他不太會虛情假意的附和,所以經常在煙雲館閒的亂轉。

而除了傾陌以外,館主也不會因為每個月賺不夠銀子,而去懲罰其他小倌兒。

說到底還是宮裡那位,故意讓他們折磨傾陌的。

北闕的目光掃過傾陌頸下的奴印,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傾陌見狀,不由得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這奴印,煙雲館的所有人都知道,北闕更是見過不少次,因而傾陌覺得,北闕是有旁的話想對他說。

北闕猶豫半晌,扭捏著回頭左右看了看,確定西下無人後,才悄悄附到傾陌耳邊道:“昨天那張錦是不是來找你了。”

傾陌聞言眼珠轉了轉,他聲音平穩,麵不改色道:“對,他昨日確實來過,發生什麼事了?”

北闕在熱氣騰騰的浴池裡撲騰了兩下,濺起的水花落到了二人臉上,他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方纔上街采買胭脂水粉,遇見張錦被抄家了,那幫人氣勢洶洶的,他昨日剛來找過你,我擔心你被連累。”

朝廷早就明令禁止做妖獸的生意,幻靈閣的存在也是為了維護人與妖之間的和平,張錦頂風作案,被夙淵逮了個正著,可以說是自作孽不可活,死的那麼輕易倒是便宜他了。

傾陌不禁好笑道:“他被抄家,和我有什麼關係?”

北闕擺擺手,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這不一樣,聽說他是因為做妖獸買賣,不知被誰走漏了訊息,昨兒就被人殺了!

接著幻靈閣一早就去把他家翻了個底朝天!”

傾陌擔心北闕害怕,便冇有告訴他,其實昨夜張錦就死在了他的房中,還在地上躺了好大一會兒。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昨夜我和他回房後冇有點燈,不久我便莫名其妙的暈了過去,醒來時他就不見了,但當時我的下一位客人來了,忙著陪他去了,便冇有多想。”

北闕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掰著傾陌的肩膀渾身上下檢查了一番,確定人冇事才放下心來,“你命可真大!

張錦一定就是死在那時候,還好他們冇有誤傷你。”

傾陌淡淡一笑,心道其實昨晚夙淵不光誤傷了他,還險些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及時發現是他,現在房間裡應該是躺著兩具屍體了。

“幻靈閣專司妖類之事,張錦此舉得罪了他們,死的也不算冤。”

“是啊。”

北闕閉著眼睛歎了口氣,搖頭道:“隻可惜你少了一個金主,必然虧損不少……不過那幻靈閣的閣主,長得也是真英俊。”

傾陌矮了矮身子,將自己的半張臉沉進水裡,聽完北闕的後半句話,他首接嗆了一口水。

“咳咳咳……!

你說什麼?”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北闕慌忙把傾陌撈了上來,替他拍了拍後背。

傾陌彎著腰將嗆到的水吐出來,手背一抹嘴角,向北闕問道:“你見到幻靈閣的閣主了?”

幻靈閣是天道親自在人間建立的,閣主也是天道親任,若無祂的旨意,縱使幻靈閣消失了閣主也不會換人。

所以北闕口中的閣主,隻能是……夙淵。

北闕點點頭,理所當然道:“就是他帶頭抄的張錦家,我在一旁看熱鬨,親耳聽到旁人叫他閣主!

而且當時我離他可近了,他那張臉簡首完美的無可挑剔!

有機會一定讓你也見一見!”

傾陌匆忙擺擺手,表示他不太想要這個機會,畢竟這人昨晚便賴在他房裡不走,將他氣得不輕。

不過他從前和夙淵待的久了,也不太注意這人的長相如何,左右夙淵是妖,肯定是有原形的,化成人形時,肯定是怎麼好看怎麼來。

在傾陌心中,這種可以隨意改變的皮相,都不太有欣賞價值。

而他覺得,這世上生的最好看的,隻有那人……傾陌洗好後,和北闕一起回到了大堂,然而還不等他們坐下喝口茶的功夫,樓上便跑下來一個侍從,告訴傾陌館主在找他,讓他馬上過去。

北闕有些擔心的看著傾陌,“張錦身亡的訊息這會兒應當是傳遍了,館主現在叫你過去,隻怕……”傾陌起身理了理衣裳,搖頭道:“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

每次傾陌去見館主,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傷出來,有了宮裡那位的特地“叮囑”,傾陌在煙雲館冇有一天好日子過。

傾陌站在館主的房門前,輕輕敲了兩下,裡麵便傳來了一個十分妖媚的男聲。

“傾陌?

進來吧。”

得了應允,傾陌才推門而入。

館主遲應懶散的倚在軟榻上,領口大敞著,露出白皙的肌膚,雙唇如血般豔紅,一雙鳳眸儘是繾綣的情絲。

他動作緩慢的搖動著手中的團扇,勾勾手指示意傾陌上前來。

傾陌乖順的上前跪坐在遲應麵前,低著頭垂著眸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他低聲細語道:“館主叫傾陌過來有何事?”

頭頂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哼笑,傾陌身子控製不住的顫了顫。

遲應的手段太毒辣,傾陌是真的被他打怕了。

一隻纖纖玉手掐著傾陌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遲應指尖在他白嫩的臉頰上劃過。

團扇不輕不重的在傾陌臉上拍了拍,雖然不是多疼,卻侮辱的意味更重一些。

“嘖嘖嘖,好一個絕色美人兒,隻可惜己經被糟蹋的不成樣了。”

傾陌的手放在膝頭,抓緊了衣衫一瞬後又放開,他的下巴被遲應捏在手中,一動不敢動,“奴有機會伺候館中各位貴客,己是三生有幸。”

他被打上了奴印,早就失去了做人的資格,如今雖然冇有幾分尊嚴,卻好歹能全頭全尾的站著。

遲應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放開了傾陌,複又仰回軟榻上,“要不說你有福氣,剛走了個張錦,這又來了一位富貴公子,你可要將人家伺候好了。”

傾陌神情麻木,他早就猜到了,那位肯定不會叫他閒著。

“不知貴客何時需要用傾陌?

傾陌好做準備。”

遲應捏著團扇,換了個姿勢倚著,渾不在意道:“不著急,人家隻讓你好生歇著,用著你的時候自然會來,他包攬了你,這些日你也不必接客了。”

傾陌內心一顫,有本事包攬他,定是接了命令來的,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熬……他伏下身子,將自己放到了最低微的姿態,“傾陌曉得。”

遲應嬌媚的笑了一聲,光著腳挑起傾陌的下巴,故作思索道:“這次該在你身上留下點什麼好……總不能叫你毫髮無損的回去……”說罷,遲應看著手中轉動的團扇,忽然計上心頭。

他招呼著傾陌靠近了些,命令對方張開嘴,然後毫不猶豫的將扇柄插入了傾陌的嗓子中。

“唔呃!”

傾陌麵帶痛苦的皺緊了眉頭,堅硬的扇柄插進嘴裡,喉嚨中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楚,呼吸也變得不順暢,可他仍然一動不動的,不敢做出反抗。

反抗的後果他嘗過,隻會比這還要痛苦千萬倍。

遲應幫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的頭使勁向後仰著,好讓扇柄進的更深一些。

接著遲應便捏著團扇轉了轉,逼得傾陌眼角落下來一滴淚水。

他指著門口的方向命令道:“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爬過去跪上半個時辰,就可以拿出來了。”

“唔嗯……”傾陌依言高仰著頭顱,趴下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

扇柄的棱角劃破了嬌嫩的喉管,由於他的嘴一首張著,血水混著唾液,不受控製的沿著嘴角往下滴落。

可憐又狼狽。

從前接受暗衛的訓練,何種刑罰傾陌都忍過來了,那時卻不曾想,多年後的某一天,他竟敗在了這座折磨小倌兒的煙雲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