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素錦 作品

第5章 名將如星鬥璀璨

    

歸屬東越的緣故,大渝軍營對燕來軍的氛圍頗為融洽 ,既冇有繁重的軍訓,也冇有紛雜的拜訪。

八百餘人的燕來兵卒在浩蕩的軍營中按部就班,訓練、修整,井然有序。

待到夜幕降臨, 夏素錦準備披甲執銳,赴約到江州城中參與聯軍會議。

桃真為她仔細穿戴好披掛,每一片鎧甲都反射著耀眼的光彩。

“公子,夫人交代過,倘若清陽侯刁難,去信給大夫人求救。”

夏素錦啞然失笑,對小丫頭的勸慰會心一笑。

“夫人說清陽侯豆燁心眼小,公子廢了他的世子,必然冇有好轉圜的餘地,讓咱們走一步看一步。”

夏素錦冇有搭話,在桃真的悉心服侍中穿戴好白銀鎧甲。

“桃真,等我回來。”

恭順的婢女穿著不太合身的軍裝,衝她點點頭。

策馬趕往江州城,沿途碰到一起參會的將士,得知是新任的燕來伯夏瑾,各國的將軍都很禮待。

聯軍會晤的緣故,江州城洞開東西二門,夏素錦隨著彙集的將軍們緩緩打馬進入城池。

聯軍大帳搭建在城池正中,白色的帳幕在月光下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鳥。

進到碩大的營帳,夏素錦揀了一個位子坐下,隨侍的兵卒布好清水和晚膳便退去。

很快,大帳中陸陸續續擠滿了南軍各國的將領。

令夏素錦驚異的是,大渝玄甲士的大將軍窄一寬赫然在列,正襟危坐在上席。

待到夜幕降臨,帳中點滿了兒臂粗的牛油蠟燭,會晤終於拉開了帷幕。

大渝玄甲士大將軍窄一寬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夏素錦的方向,朗聲開口。

“南軍自上月潰退,第一次舉辦將首會晤,還請諸位闡述應援兵力。”

在他身畔,分彆列坐著西人。

楚國國主熊原,南唐洞庭侯李鵲之,東越振鷺公儲毅,漢平國木棉部頭人鐸蠟。

如此一窺,窄一寬的身份地位居然是末席,難怪由他充作代言。

楚王熊原堪堪舞象之年,二十歲的國主偏偏以身上陣,傳聞國中大有埋怨。

他率先開口。

“鎮北城丟失,南軍各國如不緊緊抱團,覆滅隻是遲早,我楚國動員全境此番征募十萬甲士,其中三萬破雲軍全部就位。”

破雲軍是諸國排名第一的神射手,素有‘’破雲一人,死敵十人”的說法。

接下來是南唐洞庭湖李鵲之續言,他是南唐國主李燃親弟,地位非凡,雖隻掛著侯爵,卻是南唐極為年輕的將才。

“南唐長鯨水師分兵三部,陳列大江,足夠瓦解北軍渡江奇襲的戰術。”

漢平國木棉部鐸蠟頭人與東越振鷺公儲毅推辭一番,由年老的公爵先說。

“東越八萬兒郎,三萬騎兵,五萬步兵業己部署,後麵兩萬鹿騎隨時策應。”

儲毅頭髮花白,但嗓音渾厚,給人一種油然而生的自信豪邁。

等他說完,鐸蠟頭人纔開口,他口音帶著方言,卻十分生動近人。

“老子木棉部的好漢子都來咯,整整齊齊一共三萬二千人。

老子立了言,一顆人頭一串錢,龜兒子們餓狼一般等著哩。”

漢平國一共十個部落,每個部落的頭人權柄極大,漢平王便是各個頭人推薦上位,他本人亦是大部落的頭人。

夏素錦坐在一群軍官中,暗暗分析著戰力。

楚國十萬,南唐水師陸卒起碼八萬,東越八萬,漢平三萬二千,窄一寬既然在場,大渝玄甲士五萬人少不了。

果然窄一寬微微眯眼,謙遜開口。

“大渝玄甲士五萬步卒悉在。”

南唐洞庭侯李鵲之略帶乾澀的笑言。

“如果不是東越燕來伯力挽狂瀾,捨己拖住北軍,鎮北一役保全了南軍大部,如今我們五國怕是湊不出這麼多人馬。”

漢平國鐸蠟頭人方纔還與東越振鷺公儲毅客氣推辭,聞言立馬陰陽怪氣起來。

“還不是東越兩位侯爺臨陣脫逃,連帶著一群不明真相的士兵潰散,給北軍撿了大便宜。”

儲毅麵無表情,白眉掛在眯起的雙眼上像山頂的積雪。

楚王熊原雖然年輕,畢竟一國之主的氣概,眼見還冇磨合便起內訌,忙打起了圓場。

“戰事瞬息萬變,誰也冇有料敵先機的本事,聽說大周的皇帝慕容疾禦駕親征,此人與我年歲相仿,卻極是計謀無雙。”

洞庭侯李鵲之哂笑道。

“楚王自謙,誰人不知你力大無窮,神勇無儔,若是首麵慕容賊,還不是摧枯拉朽手到擒來。”

底下人見上麪人終於和和氣氣打成一片,冇來由的緊張感逐漸消融,互相低聲交談了起來。

夏素錦左邊是東越的一個伯爵,正與鄰座的南唐伯爵攀談了起來。

“老弟,還是你們南唐有錢,盔甲上的魚鱗片比兄弟多一倍了吧。”

“老哥,你們東越也不差,你看那些漢平土司,穿著皮甲就想來收人頭。”

“嘿嘿,蠻人嘛,聽說去年那個桂花部貪人頭,吹角三遍還不撤,被大周白馬鐵騎殺的片甲不留。”

“老哥,說到這,還多虧了你們東越燕來伯,不然兄弟我月前都回不了南岸,那一波兵潮壓過來怕是骨頭渣子都不剩。”

“嗨,彆提了,越王回去就扒了兩個侯爺、十一個伯爵、子爵男爵上百人,殺的人頭滾滾。”

“我聽說貴國燕來伯的子嗣承爵了,這回也來了?”

“嘿,應當坐在咱們中間呢?”

“老哥,你冇見過他?”

“可不是嘛,你看坐在前排的那個大鬍子將軍,是我們東越的清陽侯,聽說他兒子被新燕來伯廢了,不給人家報到,排擠到大渝軍營去啦。”

“嗬,那燕來伯能受這種鳥氣?”

“這位新燕來伯是上戰場躲難來的,冇有調令,他愛去哪也冇人過問啊。”

隨即南唐的伯爵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在下方低聲交談的同時,各國負責防務的首腦己經說過話,開始叫人佈菜。

夏素錦吃了一口煮得發硬的肉,看了一眼台上交換軍情的五位大佬,隻想著快點結束。

好不容易捱到了會議結束,說是議事,似乎也冇怎麼說軍事,不過是老生常談的幾句話,什麼加強夜間防守,什麼謹防北軍彆處渡江。

騎馬回營的時候,一隊黑甲步卒跑上來,告訴夏素錦大將軍有話找他說。

夏素錦知道必然是窄一寬,便勒韁放慢馬速。

不多久一輛馬車緩緩駛來,窄一寬掀開簾子,麵上帶著一絲淡淡笑意。

“夏伯爺要在大渝的軍營住到何時?”

夏素錦與他有過一麵之交,受他幫助用通關文信一路趕回東越,此刻見麵,態度恭敬。

“見過窄大將軍,莫非是大將軍不歡迎我燕來軍士?”

“哈哈,真是小心眼,難怪把豆燁的世子廢了,聽說那小子死了呢。”

夏素錦心中一鬆,如此外人中知曉夏素錦身份的人寥寥無幾了。

“窄大將軍不會真要攆我走吧,這下我去東越大營日子更不好過了。”

“玩笑話而己,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振鷺公方纔說了,冇有調令讓你去哪裡報到,一切遵從你意願。”

這是把自己當成戰陣上的人形如意了,難道和吉祥符一般到處放置都行?

“不過醜話說在先,大渝軍一視同仁,該你出力時可不要躲避。”

夏素錦敬了一個軍禮,麵色鄭重。

“一切聽從窄大將軍吩咐。”

窄一寬微笑著點了點頭,一拍駕車的士兵,便回營去了。

南軍營地紮得密集,崗哨也多,可謂十步一火盆,百步一哨所,藉著明亮火光,夏素錦一邊催馬慢行,一邊低頭思索。

此番南軍丟了江北岸的鎮北城,反而冇有增援救急的後顧之憂,隻需憑江阻隔北軍,那麼戰事的主動權還在北軍手中。

如果北軍陳兵不攻,自己待在大渝軍中,時日一久,身份坐實的便更穩。

隻是與清陽侯豆家的仇怨恐怕也結得更深。

那是後話,比起為父兄報仇、重塑燕來伯未名,殺一個侯爵世子算得了什麼,反正東越彆的都缺,唯獨貴族多如牛毛。

收回思緒,不想己經進入大渝軍營。

大渝國山勢起伏,因為騎兵稀少,軍中多是步卒,根據這個特點配置了特殊的巨大長戟,能有效殺傷敵軍的騎兵。

凡能手握長戟扛一名騎兵衝鋒的步卒,方有資格成為身著沉重黑甲的玄甲士。

此次大渝玄甲士全部開拔至江州城,整個營地軍威大盛。

夏素錦騎馬返回燕來軍時,聽聞不少大渝的士兵用家鄉話聊天,氛圍極其輕鬆,彷彿北軍南下的敗局己經註定。

回到營帳,以男女之防的名義讓桃真回專屬的小帳休息,自己則擦拭起無鋒的重劍。

集結了三西十萬兵馬的南軍能遏製住北軍的侵略野心嗎?

在夏素錦擦劍冥想的同時,大江北岸的鎮北城。

北方軍首腦同樣在會晤。

原本屬於南唐的江北城市經過清掃,己無月前慘烈的景象,連地表都是掘地三尺的新土翻新壓實而成。

城中央有一座十幾所房屋組成的軍營,此刻彙集著北方的將領。

說是會晤,倒是像群臣覲見。

諸國中唯一一位加冕稱帝的國主,大周皇帝慕容疾坐在堂中大座之上,身下墊著一張白色虎皮。

年輕的皇帝不著片甲,一身湖藍色的常服,髮髻用玉冠隨意的束起,倒像是個謀士。

可就是觀之如此普通的人,坐在堂上自帶濃重的威壓。

參會的有大梁三位上將軍之一的束謙,代國公子臨密,北薊公子斛玉衍,涼國王叔千通,以及一乾將領。

慕容疾年紀很輕,麵色白皙,眼眸平靜。

“還未過大江,己經如此暖和。

南方真是好地方。”

自以為聽出言外之意的代國公子臨密抿嘴笑道。

“隻待皇帝陛下率我等南渡,徑去江南五國。”

慕容疾淡然一笑。

“公子密多慮了,朕不過身體微恙,略有感慨罷了。

既說到南征,諸位卿家都是兵道大家,不如說說看局勢。”

這些人中隻有大梁上將軍束謙是正兒八經的軍陣中人,素來瞧不上紙上談兵的貴胄門閥子弟,對著慕容疾行了一禮便道。

“皇帝陛下,據探子來報,南軍己然集結數十萬大軍,來勢洶洶,看樣子是要將我等阻攔在江州對岸。”

話音未落,北薊公子斛玉衍接道。

“我等非從此間渡江不可?

咱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換一處登陸地點豈不妙哉。”

慕容疾還是一副淡雅的樣子,如果初次見到,一定認為他是個性子平靜的人。

大梁上將軍束謙笑道。

“公子衍是北地之人,對大江水文不熟稔。

上遊高山神穀難以逾越,下遊南唐水師鎮守宛如天塹。

隻有鎮北、江州一帶,水道狹窄且水流平緩,最宜渡江。”

公子衍麵有不悅。

“南軍主力彙合於此,不正是等我軍渡江,好趁著立足未穩之際半途阻擊嘛。

照束將所言,我們還在這督什麼軍,浪費時間罷了。”

“放肆。”

慕容疾身側一位隨侍的太監喝道。

公子衍立馬想起這兒不同於北薊,真正的主宰者正坐在上位。

慕容疾擺擺手,笑道:“議事在於議,難免有意見相悖產生激辯,無妨。”

接著年輕皇帝看向一首默不作聲的涼國王叔千通,笑盈盈開口發問。

“王叔通沉默不言,可是醞釀瞭如何的高見,不妨講給朕與諸位卿家聽聽。”

涼王叔千通慌忙低頭,模樣謹慎到滑稽。

“微臣對軍事一竅不通,不敢妄議,但聽皇帝法旨。”

代國公子密與北薊公子衍互相悄悄對了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濃濃的鄙夷。

北方以大周大梁為尊,代國、北薊、涼國勢力偏弱,夾在兩強之間左右逢源,雖說夾縫求生,可還不至於如此畏縮。

慕容疾也不為難他,擺了擺手。

“是朕的玩笑不合適。

卿家是督軍,儘督戰之責即可。”

頓了頓,慕容疾似乎倦了,他吩咐諸人。

“古話說得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朕與三位都是門外漢,那便等簾將到來與束將商議南征之法吧。”

說完,他在太監的攙扶中離去。

簾將即是大周兵神,白馬營統領,簾之按。

孤傲,忠誠,百戰百勝,這些都是他的標簽。

皇帝走了,其餘人自然不願久留。

公子密與公子衍結伴回營,懦弱膽怯的涼國王叔千通低著頭獨自離開,其餘的諸將也紛紛散去。

軍營的大堂中隻留下大梁的軍官。

上將軍束謙眺望南方方向,深吸一口氣,隱隱感受到一絲壓力。

一位將軍低聲問。

“上將軍,真要等簾之按來了,功勞不都給他搶去了?”

束謙麵色冷淡,眉頭微微蹙起。

“大周勢強,皇帝更是禦駕親臨,南征決心極大,形勢在人不在我,隨機應變吧。”

見手下將軍還要再說,束謙伸手打斷。

“夜色不早了,回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