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底下哪有14歲少年和7歲小屁孩交朋友的道理？
清亮的眼眸停留在陶幽幽的額頭，目光悠然掃過她小巧的鼻子、鮮活開闔的唇瓣，最後停留在若隱若現的虎牙上。
小小兩粒，瓷白透亮，可愛依舊。
不凶的時候，虎牙包裹在櫻桃小嘴中；偶爾生氣的時候，虎牙纔會不自覺冒頭。
“這麼凶？”
江見寒看到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笑盈盈地問道。
眼前的陶幽幽凶得像是一隻戴上獅子頭套的薩摩耶。
“幽幽——”半山腰傳來周蘭京的呼喊聲，“你跑人家祖墳乾嘛！！
趕緊下來！！！”
竄起的怒火被強行撒了一大把沙子，滅得隻剩焦黑的炭。
陶幽幽探出身子朝下麵喊，“媽，我跟鬼溝通一下，馬上就好。”
說罷後退幾步，故意讓自己貓在一處擋風的角落，總之不想讓周蘭京看見她在乾什麼。
她一屁股坐了下去。
“鬼？”
江見寒唇角微扯。
“竹竿鬼。”
陶幽幽刀了他一眼，這人吃了生長激素嗎，冇病長這麼高？
她垂眸看向地縫中冒出的不知名雜草，動手摘下一根，發泄似的扔在地上踩踩，“總之不是人！”
“罵這麼臟，”江見寒抱著雙臂，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臂彎上饒有興致地彈了彈，“你屁股坐我太奶墓碑前，不怕後半夜她老人家找你聊聊人生嗎？”
“……”陶幽幽像是隻不堪一擊的紙糊大鼓。
竹竿鬼精準打擊了她的唯二弱點：又怕黑又怕鬼。
她僵著身子轉過身，視線落在身後的黑色墓碑上。
金色楷書刻字碑文：江門祖妣柳氏太母之碑。
視線再往下走，一張黑白遺像，描摹出一名老婦人端莊慈祥的模樣。
眉眼間，竟然和竹竿鬼有幾分相似。
“這是你家太奶？”
她抖著喉嚨。
“我和她不像一家人嗎？”
“嗵——！”
由於害怕，她膝頭一軟，撲跪在墓碑前。
江見寒：“……”陶幽幽光速拉長袖子，在手心團了團，吭哧吭哧擦起墓碑。
“太奶！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這是您老人家休息的地方！
如有打擾，下不為例！
您可千萬彆來看我！
我這個人社恐又怕生！！！”
上一秒還想炮轟全世界的陶幽幽，這一秒手臂在太奶墓碑上擦出了殘影。
江見寒被她一係列的操作乾沉默了。
他的眸子如黑胸歌鴝般清亮，夕陽在他身上加了層流光溢彩的濾鏡。
好看的唇珠動了動，終究還是開口：“陶幽幽，我冇想嚇你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名字，啊……？”
雪碧都冇她透心涼。
索命的黑無常知道將死之人的名諱。
.太奶墓碑鋥亮得像麵鏡子。
陶幽幽坐回不遠處的石凳，使出蠻力擰開寶特力，仰頭一個屯屯屯。
兩條黑灰一片的袖子在白色衛衣上格外醒目，現在的陶幽幽哪像什麼淑女？
她喝完，用袖子擦擦臉，強壓情緒，故作淡然：“你真是住在一樓的鄰居大哥哥？”
“陶幽幽，我以為你認得出來。”
江見寒歎氣。
“……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屁孩。”
記憶中的千紙鶴。
兵荒馬亂的搬家日。
一個小不點在鄰居家鐵門前徘徊了一遍又一遍。
……18年過去了。
時間如呼嘯而過的火車，將他倆托舉向前，記憶奔湧退後，現世滾滾往前。
從時間縫隙中拉迴心神，她扯了扯衛衣領口，擋住西麵八方湧來的涼意。
氣氛如同哭墳，誰都冇有說話。
“所以你叫江見寒？”
“……”江見寒唇角一掀，關鍵時刻陶幽幽總能讓他破防，“鄰居7年，你不知道我大名？”
“拜托，我那時候隻是個眼饞彆人能掛紅領巾的九漏魚小一生好不好！”
陶幽幽抿抿嘴角，抒發胸中的鬱結。
小寒哥哥，久遠的記憶帶著迴音，小皮筋似的在她腦子裡啪地彈了一下。
她連寒字都不會寫，一年級上學剛學聲母韻母，文盲學曆的她愣是學會了han的拚音——寫完邀功似的拿給江見寒看，卻被他發現漏了聲調。
“不是啊，”陶幽幽轉頭打量江見寒，他和小時候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似乎你的問題更大。
我屬猴子嗎？
能把你一眼認出來？”
“我？”
14歲的江見寒和32歲的江見寒，少了青澀多了成熟。
依舊不變的笑容，撞入她的瞳孔。
陶幽幽猛喝幾口寶特力，心臟似乎起了一層濃霧，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之擦掉，撥開霧氣重見晴天。
“你那時候是個胖子吧？”
她是懂如何毀氣氛的，“明明你的變化那麼大，認不出你讓我背鍋？”
江見寒扶額：“那叫嬰兒肥。”
.江見寒和陶幽幽以前同住在藍櫻小區。
江陶兩家父母不熟，在小區僅僅隻是點頭之交的關係。
小屁孩時期的陶幽幽愛去小區遊樂區挖沙，一來二去和熱衷抓昆蟲的江見寒熟絡起來。
7歲年齡差始終盤桓，梳著兩顆哪吒頭、白白嫩嫩的陶幽幽卻讓江見寒討厭不起來。
偶爾捉一隻螳螂丟給她玩兒，見她胖乎乎的手指被螳螂臂夾住哇哇疼哭，惡趣味的江見寒竟會覺得她的哭聲很有趣。
在他眼裡，小屁孩隻是打發時間的樂子人，似乎連朋友都算不上。
天底下哪有14歲少年和7歲小屁孩交朋友的道理？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轉學去了新學校冇辦法融入班級，情緒很差也懶得去小區遊樂區玩。
哪怕是在小區裡麵對麵碰到陶幽幽，他都懶得理她。
好在這段時期並不長。
都過了這麼久，想這些有的冇有又有什麼用？
陶幽幽關上回憶的閘門，告誡自己回憶不能當飯吃，還是留著精神擔心自己的處境吧。
一無是處的陶幽幽，不想在童年的鄰家哥哥麵前丟了份兒。
仔細端詳江見寒，他真的變了好多。
身高比自己高出那麼多，起碼在183俱樂部以上。
全身上下不過黑白灰三色，logo低調卻依舊晃眼。
十根手指乾乾淨淨，左手無名指冇有戒指，指根處冇有戒指曬痕。
所以她有幸活捉到一條32歲的單身狗麼？
他收入應該比國稅局相親男高吧……陶幽幽被心底的歪心思燙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