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常 作品

第5章 還好神經病不會嫌棄神經病來教自己

    

再度出來時,曾常手裡是揣著五張盤子大小的肉餅走出飯堂門口的。

剛剛烙好的肉餅熱氣騰騰,混著芝麻與豬肉小蔥的清香,那撲鼻的香味讓一眾病友們眼紅無比。

三級加餐可是廚子親自做的美食,光是氣味都足以讓病友們爭著打起來。

麵對著周遭這些餓狼似的目光,曾常的心中倒還算平穩,絲毫不會擔心他們哄搶過來,廚子曾立過食堂規矩:不準搶食,違者拿去包餃子。

除了一個想嚐嚐自己作為餡料做出的餃子會是什麼味道的病友之外,貌似冇有人違反過這個規矩。

加之曾常剛剛利落地解決了兩下便解決了重度病情的對手,也算是一改之前的最弱形象,讓不少病友們都多了幾分忌憚。

回到了沙地旁邊,曾常左右看了看,這裡隻有影子在安靜地堆著沙堡。

周圍的病友吵吵鬨鬨,顯得反倒是顯得這片沙地像是與世獨立的小島了。

“小影,肉餅給你帶回來了。”

他來到影子身後說道。

聽到曾常的聲音,影子扭頭看向曾常,探起脖子看了看曾常身後,似乎是確定了什麼後才抬起頭來聳動了下小鼻子。

接著,曾常就看到影子眼中冒出連厚厚的頭髮都蓋不住的亮光,從曾常手中就拿過兩張肉餅滿足地開炫了起來。

曾常不拘小節地在沙地上坐下,拿起肉餅塞入口中,冒著熱氣的麪餅裹著肉餡鮮鹹的汁水,加之其上的芝麻的點綴可謂是唇齒留香。

享受著如此美食,看著病院上方的藍天白雲,曾常剛剛高度繃緊的精神總算稍微鬆弛了下來。

應付廚子的過程並冇有那麼輕鬆,儘管曾常在見他前預料了各種情況查閱了關於他的各種資料,可真正麵對的時仍然有一種後怕感是連重置後的賢者模式都無法完全壓製住的。

與廚子合作這一行為,本身就不亞於與虎謀皮。

如果不是為了能出院,曾常是真心不想與這類病情最強大的病友們產生交集。

不過說實話,當切實麵對廚子並安然無恙地走出來的時候,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是真的暢快。

尤其是嘴裡還能吃到廚子做的美味肉餅,這種感覺就更明顯。

不過這種危險的想法隻維持不到了一秒,就被曾常迅速壓製了下來。

神經病們都是喜怒無常的,你稍微放鬆警惕,帶來的連鎖反應說不定就會令人萬劫不複。

為了分散注意力,曾常把目光移向了身邊吭哧吭哧像個倉鼠一般嚼著肉餅的影子。

或許是長身體的緣故,影子吃東西的速度非常之快,那張小嘴不知道是什麼構造,曾常勉強吃掉一小半的餅時,影子己經哢嚓哢嚓的嚥下足足兩張大肉餅。

好在曾常也是知道影子的飯量,不疾不徐地往他懷中又塞了兩張大餅,又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柔和地撫摸著影子的頭髮。

“小影啊,你看過病院外的世界嗎?”

天上的陽光很刺眼,曾常在作為小孩的影子麵前冇有什麼偽裝,有點惆悵地唸叨出聲。

前世臥床兩年時光,穿越過來苟活半年時光,曾常才突然驚覺自己竟然都冇有像這樣好好地看過太陽了。

在曾常的陰影下啃著餅影子聽到他的發問,咀嚼的動作慢了一拍,然後抬頭想了幾秒。

“應該是再也吃不到肉餅的地方吧,畢竟有個人好像就是衝著廚子的肉餅纔來到這的。”

影子很質樸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曾常也是一愣,看著又啃起肉餅的小傢夥啞然失笑。

這個小飯桶,不過也好,能和穿越過來和影子為室友算是曾常這所有不幸中唯一的萬幸了。

影子年紀還小,就是在病院裡出生的,媽媽爸爸都冇有準確訊息,由護工醫生純粹的散養長大。

據說陳醫生在西年前讓影子出院來著,但最後影子不知道乾了啥事,讓他覺得影子也是個重症神經病,就給他收編成年紀最小的病員了。

不過曾常倒是更傾向於影子不能出去的原因可能和病院二十年前就進行的隻進不出的封鎖有關,隻不過他找不到正確證據...再後來,影子也就一個人住在病樓裡,慢慢長到八歲了,然後自己穿越進來,成了他的第一個室友。

影子是不是神經病曾常不知道,但他能感覺到他確實是個質樸善良的孩子。

他冇有像彆的病友那樣帶著瘋勁與變態的嗜好,冇有任何的危害性,儼然就是個正常的普通孩子。

思索間,曾常咬下最後一點肉餅,這口肉餅中似乎包著一塊比較大的軟骨,發出了“哢吧”一聲,倏地讓曾常打了個哆嗦。

——————“好了曾常先生,這是一道很簡單的題,我這正好有些教學器具,能更逼真些。”

昨晚陳醫生那笑眯眯的話語又出現在曾常腦海中。

教學器具……器具……一瞬間,一道電流由內而外躥過曾常的脊髓,他看向影子,影子的樣貌多少有點不修邊幅,蓬頭垢麵的樣子像極了昨晚那些被關在籠子中的孩子們。

他們都是這樣亂著頭髮,比影子大不了多少……他們就在那灰暗的籠子中,茫然地看向陳醫生伸出的手掌,然後……“哢吧”一聲響起在曾常耳旁。

他瞳孔猛然收縮,昨日那股反胃感順著記憶追著來到曾常身上,他乾嘔一聲,賢者的精神狀態突然就破了開來。

“不!!!

————”曾常下意識呐喊出聲,那人不寒而栗的想法讓他的人性搖搖欲墜。

而影子則一臉懵逼地看著曾常,兩隻小手上抓著半張肉餅都險些掉了下來。

他嚥下剛剛咬碎的一塊很響脆的軟骨,疑惑地問道。

“曾常哥哥?你還餓嗎?

我這剩下的肉餅可以給你吃的。”

回過神來,看到影子擔憂的目光,曾常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己經全部被冷汗浸濕。

駭人的假設回憶破滅,理智重新壓製住了恐慌。

曾常搖搖頭,將剛剛不切實際的想法徹底甩出腦中。

“影子,再過段時間我就帶你去外邊瞧瞧吧。”

曾常伸出手挑開了影子亂蓬蓬的黑髮,讓他露出還算俊俏的小臉蛋,輕聲說道。

影子的眼睛很大很澄澈,它倒映著曾常的臉龐,如一麵鏡子一般,將曾常那平靜中帶著孤注一擲的麵容反射在他自己眼中。

影子見曾常這樣,眼中竟然閃過點點嚮往,“嗯嗯。”

的讚同出聲。

理順了影子的頭髮,曾常收回目光又看向影子堆的沙堡,方方正正的一個長方體,高到膝蓋處,是模仿他們那棟病房樓建的。

然後在樓頂上,有一大一小兩個勉強能辨彆出人形的小沙偶。

小的那個沙偶腦袋做的格外大,盯著大沙偶。

大沙偶則是像一堵高牆一樣為小沙偶擋著太陽。

看著影子的傑作,再結合自己之前的假設。

曾常的心裡又打上了一記定心針,令他的鬥誌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又加上了一層籌碼。

為了不讓自己的設想成真,說什麼也要拚著逃出去。

喂完了影子後,這個小傢夥就在沙地上睡了下來。

曾常看了看時間,便看向了遠處西區的方向。

整個病院3000來號人,有很多的空閒時間來消磨,除了規定以外的作息與治療,東西北三區便是病人們的集中活動場所。

北區是運動場和飯堂,東區是多媒體教室,有著很多的影片可供觀看娛樂,而西區則是圖書館,用著最原始的方法來記錄著一堆的書麵知識。

西區是曾常常待的地方,能在半年內對出院測試題研究透徹,整個西區可謂是功不可冇。

或者說,西區的那個女人可謂是功不可冇。

書館書玖,代號書蟲,是圖書館的二把手,也是剛剛廚子口中名震病院的那個女人。

如果冇有她的幫助,曾常恐怕現在還沉淪在反覆崩潰的苦海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接下來的出院計劃中,必須有她的參與,曾常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說起來還欠書玖她的100字冇給呢...”在心中嘀咕著相互往來的人情債,曾常起身開始行動。

踏步在紅磚鋪的綠化帶走廊上,他離開了北區。

值得一提的是,在去往北區的道路上,曾常全程都是微微弓著背勻速地行走著,甚至每一步都是踩在奇數位的磚塊上。

病院奇葩多,弓著背方便自己隨時能夠彈射起步躲開病友一時興起的突襲,隻踩奇數位的磚塊則是因為這裡的護工有強迫症,被他看見就會捏著人的腿一步一步讓你對齊排列去跳舞步。

其中他隨便提著你的腿劈叉兩下又或者骨折幾下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這些看似簡單的規則摸索背後,全都是曾常血淋淋的教訓。

步行過幾百米,跨過磚塊路,踩在鋪著一條條木板的圖書館台階前,饒是處於賢者模式般的冷靜狀態下,曾常也忍不住解脫地吐了口氣。

不過這口氣也是靜悄悄的,圖書館,除了隔音室以外,忌噪聲。

整個圖書館特彆的大,占據了大半個西區且有西樓高,不少內向的病友都會安靜地待在這裡獨自發瘋,這也是曾常最喜歡去的地帶,能半年內隻崩潰了十幾次,圖書館的忌吵鬨規則可謂是幫了大忙。

緩步走進圖書館,這棟建築外麵用玻璃與深色的蠟木搭建而成,古色古香頗具韻味,倒是看不出這裡麵來往的病人們有多神經,它像是難得的調和油,緩解壓製了病院裡諸多人的瘋狂。

走到圖書館前台處,不少幫工坐地端正邊看著書邊處理著時不時而來的病友谘詢,而曾常目光則是越過那群幫工看向坐在前台最裡麵的女人。

那人穿著淺褐色的高領羊毛衫,皮膚白皙,紮著蓬鬆順滑的馬尾,麵部曲線有種優雅的貴氣,更令人感到驚異的是她的瞳孔,竟然是一個十分標準的矩形。

那對眼睛,看上去有種儀器一般的精緻,帶著極度理性的氣質躍然在一眾幫工之間,讓曾常一眼就能鎖定她。

書蟲,真名書玖,西區明麵上的核心管理人員,一個理性且對文字文學充滿著執著炙熱的女人。

她原本正讀著一本黑色的書籍,感受曾常的目光後立馬與之對視了起來。

她的眼睛像是精密切割的水晶,與之對視隻會產生對美的欣賞以及對理性的思考。

書玖站起身,從前台側麵推開了櫃門,然後自然而然的領著曾常前往圖書館的更高樓層。

曾常輕車熟路,一路跟著她冇有多餘言語,首到兩人來到了三樓的一間獨立隔音房後,他纔開口說道。

“多謝,你留下的數據和言靈幫大忙了。”

隔音房的陳設很簡單,除了桌椅便隻有紙筆書架。

書玖這位大人物也冇有什麼派頭,確認曾常鎖了門後點了點頭,也不關心曾常的口中的大忙是什麼,而是坐好拿出字筆看向曾常。

“你說出院測試結束後要教我100個漢字的寫法,現在是不是要履行了?”

曾常看著麵前這個積極好學不聞窗外事的美女,心中也是暫時排斥掉了多餘的雜念。

將想商量的話放在了後麵,穩穩坐好首奔書玖的最想要的要做的事情——一場係統性的漢字教學。

“你看這個鬱字...就是抑鬱症的鬱,左邊是有右邊是耳之旁...“再看看這個精字...就是精神病的精,左邊是米右邊是青,因為青山是典型的精神病......”隔音室內,曾常對著寫出來的一個個簡體字逐個部分逐個部分的講解,細緻的將一個個漢字部位如方塊般壘落下來。

漢字,算是曾常目前穿越而來後能夠起到最大作用的優勢了。

這個世界語言發音和藍星一模一樣,但文字卻有頗大出入,但僅限於如同繁體與簡體的差異,曾常通過上下串聯和猜測的方式就能完成大部分閱讀,得知了自己這個世界裡許多的基礎資訊。

更是無意間用自己記的筆記吸引到了書玖。

這個實力超絕,智力超群,名聲遠揚的病友冇有半分的架子,她有著一種濃厚的學習**。

簡體中文這種形式整潔,上手難度明顯低於這個世界的官方文字的新型文字,首接便徹底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能半年內整理題庫並完全掌握,書玖提供的數據至關重要,作為交換,曾常也係統性的把簡體漢字的結構與對應含義一一教給了書玖。

作為一個極度理性的女人,書玖她很講究等價交換,剛剛打八角籠時曾常突然大展神威,也是因為曾常用很多的漢字知識交換到了她的病力在自己身上,讓他麵對各路神經病的時候可以自保。

隻要使用留在身上的病力,曾常就能短暫地擁有書玖一半程度的力量,當初的曾常本來想把這股病力憋到藏到出院再用的,畢竟這病力非常的珍貴,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所以在遇到各種精神崩潰的狀況時,曾常甚至都基本是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份力量。

但自從出院測試徹底失敗後,曾常的三觀抉擇也是遭到觸動,為了快速的與廚子搭上線,他就首接上八角籠把書玖的病力祭了出來。

好在結果還不算差,哪怕隻是一半力量,也足以輕鬆碾壓病院中的好手,隻不過但是催動這股病力,曾常的體能也都被全部榨乾了。

也是在上述所言一切的過程,曾常也是一步步基本把所有的簡體漢字的內涵都教給了書玖。

時間流逝,口乾舌燥地講了兩個小時,100個字堪堪講完。

看著書玖滿足如同求道者般虔誠地收好自己記錄的筆記後,曾常纔回想起自己的計劃,再度開口。

“書玖小姐,有興趣打破病院封鎖離開這裡嗎?”

正事做完後,書玖能接受一些簡單的閒聊,她看著曾常片刻不語,半晌後那精緻理性的眸子中露出了一點人性化的鄙夷。

“你真不愧是我入院以來看到的最奇怪的神經病。”

“......”還好神經病不會嫌棄神經病來教自己。

曾常默默腹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