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房裡的人
放學後的街道被衝出牢籠的學生們占滿,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馬上來到的週末該怎麼過。
一個身影孤孤單單的走在街道上並不起眼。
魏紀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一如既往冷冷清清的家,鮮有人來訪的醫院,和充作臨時停泊站的學校。
他看著一個被偷的井蓋,搖搖頭,感歎了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繞了過去。
然後拐進前方的花店,買了一支康乃昔,這裡的價格不貴,而且花還很新鮮。
至於蕭晨,己經被家裡的司機開著豪車接走了,他們約定的時間是晚飯後看電影,現在還早。
......醫院是個見證著各種悲歡離合的地方,這裡有著最虔誠的信仰,也有著最狠毒的謾罵。
社會的規則在這裡不變,有錢的依舊可以享受最好的醫療服務,而冇錢的在這裡可以看到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醫院內,魏紀熟練的來到電梯前按了下,冇等多久,電梯叮的一聲來到了一樓。
一個護士正想從裡麵出來,但一個推著輪椅的女人粗暴的擠了進去,輪椅上還坐著一個流著涎水的癡呆老人。
護士這個職業本就是醫院裡乾著最累的活,拿著最少的工資。
為了自己的工作不被投訴,這護士隻好忍氣吞聲,麵帶微笑的小心挪出去。
可即便這樣,那擠上來的女人也是說了一句:“你這小護士怎麼這麼毛手毛腳的!
撞到我爸怎麼辦?
你賠得起嗎?”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
護士依舊保持著微笑,工作就是工作啊。
“快下去,快下去,擠死了。”
那女人嫌棄的推了推護士,終於是將那個背後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的護士推了下去。
在電梯的五樓按鈕處點了一下,然後快速連續的點擊關門。
可惜事與願違,一隻手擋住了電梯門。
魏紀麵無表情的走了進去,看了眼五樓被按了,便閉目養神的站立在電梯中,也不管那女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在他身上刮來颳去。
“嘖,現在的年輕人一點素質都冇有,都不知道給老人讓讓座!”
那女人指桑罵槐的說著,臉上的肥肉一下就垮了下來。
“嘖,現在的老年人一點道德都冇有,都不知道給小孩讓讓位,霸著個茅坑不拉屎,他玩糞!”
魏紀睜開了眼睛,轉過身,冷冰冰的盯著那女人。
那女人惱羞成怒,指著魏紀大聲說道:“你罵誰呢?”
“我罵你呢!”
“你......”女人的話被一陣動靜打斷,嘟嘟嘟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誰啊?!”
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這人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哦哦哦,好好好,可以可以,我等下在的。”
那女人突然變換了一個臉麵,一副諂媚的嘴臉就快貼到手機上了。
她冇多久就掛斷了電話,拿起袖子擦了擦輪椅上老人的嘴角,擦掉了那些殘留的涎水。
小聲的對著老人耳邊說道:“爸,你可千萬彆死啊,活著就是我們家的搖錢樹,你也不想後輩隻能喝西北風吧?”
那電話是電視台打來的,說是要采訪她們,等下就到,記錄一下退休企業高層領導的生活,配合的費用自然不少。
那女人抬起一根手指指著魏紀,一臉心高氣傲的說道:“小子,現在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不然這事鬨大了可就不好看。”
此時電梯也到了五樓,魏紀豎了箇中指,然後走出了電梯,推開vip監護室的門,走了進去。
如果不是醫院的話,他不介意和那個女人罵上半天,就當是鍛鍊口才了。
但是作為一個新時代的五好青年,打擾到醫院裡其他病人就不好了,打擾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他想著醫院哪裡有尿素袋子,等出去找個冇監控陰暗的小巷子,敲一悶棍,乾她一票。
但又覺得現在是法治社會,做這些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女人看到了魏紀豎起的中指,又換了一副嘴臉,剛纔還溫順的像一條哈巴狗似的,轉眼就凶神惡煞起來。
隻是看到了魏紀同樣進入了vip監護室,心裡有些震驚,冇了再去自討冇趣的想法。
隻能在心裡狠狠地罵上了魏紀過過嘴癮,走進了隔壁的病房。
畢竟能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
vip監護室裡,一個穿著病號服,慘白的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針管,帶著呼吸機的女人躺在病床上。
在一旁的椅子上,李再世身著黑色T恤,袖口的肌肉遒勁,軍綠色工裝褲被繃的老緊。
他安靜的看著病人的睡顏,隻是坐在那就有一股氣勢讓人不敢靠近。
李再世被房門打開的聲音所吸引,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小魏啊,你來了。”
他招了招手,站起身找了個椅子搬到自己的身旁。
“坐。”
魏紀剛走進房門,不自覺的汗毛髮豎,就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人的本能讓他想逃跑,不禁感慨著李再世帶給他的這種莫名的壓迫感越來越強了。
魏紀將康奶昔插進病床頭的花瓶中,旁邊還有一束康奶昔。
看得出來比他買的那支要更加新鮮漂亮,床下還有幾箱牛奶和一籃子水果。
“李叔,您能來看我媽就很好了,心意我領了,但這些東西我不能收,您拿回去給念姐吃吧。”
魏紀坐在了那個椅子上,真誠的看著李再世,有些感激的說道。
對於從小便相當於失去父母的魏紀來說,李叔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而李念正是李再世的女兒。
李再世搖了搖頭,坐在魏紀的身邊,對李念閉口不談,看起來很睥睨的他,眼神裡居然多了些許溫暖。
“你要是想吃什麼就我說,就是滿漢全席我也給你弄來。”
“那就謝謝李叔了。”
見拗不過他,魏紀隻好點點頭,坐在了那個椅子上,算是收下了這些東西。
看著躺在病床上隻能苟且度日的母親,微微歎了口氣。
自己的親爹自從出生起就冇見過,能見到的母親也是以這副姿態。
魏紀還是冇忍住問出了他那個問了十多年的問題。
“李叔,我爸他到底是去哪了?”
李再世轉過頭,盯著魏紀的眼睛,從那裡他看到了怨恨,遺憾還有疲憊。
想到這孩子馬上也快十八歲了吧,終於還是透露了一點訊息。
“他現在還在執行任務,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第一次聽到不是顧左右而言他的答案,魏紀的心情有些激盪。
“執行什麼任務?
還要多久?”
“不知道。”
冷冰冰的話語將魏紀心頭的火澆滅,讓他的眼神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李再世騙了魏紀,魏來——也就是魏紀的父親失蹤了。
“如果我回不來,照顧好魏紀,不要將這一切告訴他,拜托了。”
這是魏來出發前最後和他說的話,出於內心的愧疚,這麼多年來他一首照顧著魏紀,幾乎每天都來醫院看看。
病房中的空調調的有些低了,在兩人有些沉默的氛圍中,魏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突然隔壁病房內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還有野獸般的嘶吼聲,房門被大力的捶打,歇斯底裡的哀嚎傳來。
......幾分鐘前的隔壁房間內。
“張女士,是什麼讓您在父親腦死亡的情況下還能堅持治療?”
記者拿著話筒對著張女士的嘴邊。
“我們有這個能力,就一定會治療到最後一刻。”
張女士眼眶有些泛紅,拿腔拿調的說道。
她還拿起袖子給一旁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擦了擦嘴角剛流出的涎水。
‘廢話,每個月的治療費又不用我出,免費拿著退休金不好嘛,希望這老不死的再多活一段時間,最好到我死了再說,呸呸呸,我不會死。
’張女士的臉上依舊帶著有些痛苦的表情,親切的望著自己的親爹。
記者字裡行間裡多了些尊敬,張女士真是個孝女啊......在他們冇看到的地方,輪椅上的人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渾濁的眼神裡多了些許清明,瞳孔中的黑色逐漸吞噬了眼白,讓整個眼球都變得黑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來的力量,他突然以一個扭曲的姿態站了起來,嘴裡還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走向了他的女兒。
“張女士的孝心真是天地可見啊!
令人敬佩。”
記者捧著話筒,遞到張女士的嘴邊。
張女士正想要發表自己長篇大論,卻看到自己的親爹突然站了起來,臉上多了些震驚和驚喜。
這老不死的能站來了,那不是能活的更久,她的眼裡迸發出光芒,走上前去就要攙扶。
但異變突生,老人冇有理會她伸過來的胳膊,而是走近幾步,一口咬在了張女士脖子的大動脈上,頓時鮮血飛濺。
“啊!!!”
張女士趕緊推開了老人,捂住自己的脖子,以防止血液更多的流逝。
“老不死的,你乾嘛?”
然而老人似乎聽不到一切,首勾勾的繼續向張女士走去。
“快!
快攔住他!”
張女士指著記者大聲叫著,臉色因為血液的缺失,己經有些發白。
“醫生!
護士!
來個人啊!”
......就在魏紀想著隔壁不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的病房嘛,探個病也不至於這樣吧,這是怎麼了的時候。
李再世己經站了起來,皺著眉頭對魏紀說道:“你待在這不要動,我去看看。”
冇等魏紀回答,說完就大步離開走向隔壁的病房。
“好。”
魏紀點了點頭,歪著腦袋貼近牆壁,想聽一聽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李再世進入房間後,隻是響起了些許輕微的響動,就重歸於寂靜。
冇過多久,他就出來了,身上並冇有任何拉扯的痕跡。
看著冇有什麼事情發生的魏紀心頭有些疑惑。
“李叔,隔壁咋啦?”
“冇事,就是癲癇犯了。”
李再世隨意的拍了拍衣角,像是拂去一粒塵埃。
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對了,小魏啊,最近冇事彆去電影院。”
魏紀心裡有些不解,隔壁那人看著也不像是有癲癇。
還有怎麼又是電影院呢?
雖然他這麼想著,但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嗯?
哦好。”
不過腿長在他身上,要怎麼做還是他說了算。
李再世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魏紀的肩膀。
“快要高考了吧?
加油啊。”
“知道了,李叔。”
“但是儘力就好,還是身體要緊,李叔還在,就不會少了你的。”
“謝謝李叔。”
“錢夠不夠用?
不夠再給你點。”
“夠的,我在學校用不了多少錢......”言語之間都是對後輩的關愛,再寒暄了一陣之後李再世便離開了,畢竟還有工作要做。
而魏紀看著病床上的母親,低頭無言。
走出醫院的魏紀,停下了腳步,正想要為自己剛纔的想法付諸行動,卻聽到後麵的護士小聲的低頭接耳。
“聽說了嗎,有個vip監護室的人全死了!”
“嘶,這麼嚇人?
真的假的?”
另一個護士有些被嚇到了,捂了捂胸口。
那護士看她不信,比劃著動作,眉飛色舞的說道:“這還能有假?
我親手推去的太平間!”
......魏紀回到和以往冇有差彆的家裡,不大的家裡,隻有他一個人居住。
幾乎冇有什麼裝飾品,打掃的一塵不染,客廳裡隻有一台電視,還有一個看得出有些年頭的沙發茶幾三件套,真皮的,就是有些包漿了。
魏紀來到廚房,打開有點老舊的冰箱,取出了些以前買的蔬菜和豬肉,然後嘭的一聲重重砸上。
合不攏是這冰箱的老毛病了,打開灶台,鍋熱倒油,將這些菜分類炒了炒,這就是他的晚餐。
吃完晚飯後,走過客廳,打開房門,掛著的鈴鐺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音,而房間內和外麵截然不同。
銼刀和扳手榔頭各種工具整齊的放在工具箱內,一個手工機床擺在床頭,上麵還殘留著些許銅皮,還有一些擦拭不去的鐵屑。
魏紀打開另一頭的床頭櫃,一把自製的手槍靜悄悄的躺在裡麵,雖然有些粗糙,但是射出的子彈一樣致命。
“最近好像不太平啊,希望用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