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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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劍,刺中了我的右眼。
可程引也受了很重的傷。
尤其是狠狠紮進肩上的那一箭,稍有偏差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是程述射的。
小小的少年策馬而來,帶軍直接攻破了京城。
這一戰,程引被擒,魏統天下,大齊滅亡。
我取了老皇帝的項上人頭,扔在安平床前。
她驚恐地看著我,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張弗!你瘋了!」
「你不就是想要程引!我給你!我什麼都給你!你彆殺我!」
我嗤笑一聲,右眼被紗布纏著,視線有些朦朧。
殺你,還臟了我的手。
「安平,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要你死。」
安平徹底慌了,她身形枯槁,頭髮亂成一團,抓起我的袖子。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當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下毒害死你的侍衛的!」
「是宋央!是他給了我毒藥!求你放過我……」
這下好了,我更不會放過她了。
因為她當年,想毒死的是我。
我本以為安平隻是為了消遣而找我的麻煩。
冇想到,她竟真的想要我的命。
可我當時,不過隻是一個安分守己、想要活下去的亡國郡主罷了。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小十九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眼裡隻有奢靡享樂。
如今,就帶著悔恨,下地獄去吧。
我派人給安平灌下了更猛烈的毒藥。
宋央在一旁看著,雙眼無神,嘴裡喃喃不停:「不要……不要……」
淒慘的叫聲迴盪在整個皇宮。
我在地牢裡,見到了氣息微弱的程引。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雙眼無神。
直到我身後的程述出現了,他才嚅動雙唇,似乎要說些什麼。
可話未出口,就聽到程述稚嫩又興奮的聲音響了起來:
「新娘子,我們把這個壞人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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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引不能死。
我留了程引的命,讓程述很不開心,更不理解我為何要護住程引。
在他看來,程引或許就是一個十惡不赦又沉默寡言的壞人。
是最值得千刀萬剮的。
我悄悄告訴他:「小殿下,最該殺的,另有他人呢。」
冇過幾日,魏帝大笑著要給我封賞時。
他的腦袋就滾了下來。
程述順理成章地登基了。
他問我:「皇兄這麼壞,可為什麼最該殺的卻是父王?」
我摸了摸他的頭,眼前突然浮現出小十九的影子。
「殿下,表麵上對你好的,其實都是有利可圖。」
「你要記住,真正對你好的人,永遠在背後默默承受著一切。」
他一臉不解,卻點了點頭。
我冇有告訴他,其實魏帝在程述出城的那一刻。
早已經做好了我們都不會活著回去的準備。
他派人封鎖了帝都,將我們都當成了棋子。
但這些,程述以後都會懂的。
程引會輔佐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出色的帝王。
「陛下如今是天子,不能再隨便殺人了。」
「為什麼?」
「因為該殺的人,都死了。」
「那新娘子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嗎?」
……
我去到程引房裡,他仍臥病在床。
看到我捂著一邊眼睛的模樣,似乎很滑稽。
「魏帝死了,你殺的?」
他淡淡開口,臉色似乎不太好。
我點點頭,又聽到他問:「我被賜為輔國宰相,也是你讓述兒封的?」
「殿下,」我提醒他:「如今,該叫述兒陛下了。」
程引嗤笑一聲,眼裡滿是無奈與自嘲。
魏朝皇室熱衷暴政,幾百年間向來如此。
看透一切的程引知道,天子當以德服人。
所以他才費儘心思,讓述兒將來能做一個明君。
可這一切,終究是毀在了我的手裡。
但他也知道,成王之路,必定腥風血雨。
我所做的,卻偏偏是最適合程述的。
所以他陷入了一種自我糾結又無法釋懷的困境裡。
「張三九,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
話一出口,他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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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
他指了指我的右眼。
我搖搖頭:「其實你還是放水了,對吧?」
原本以程引的劍術,絕對能夠殺了我。
可他冇有。
我不知道程引在想什麼。
隻是在一聲聲捉拿妖妃中,將一個盒子塞進了他的懷裡。
朝臣和侍衛蜂擁而來,對程引作揖道:「我等奉宰相口諭,前來捉拿妖妃。」
程引愣住了。
他掙紮著起身,慌亂道:「張三九!你做了什麼?!」
我以他的名義,下了一道諭旨:
妖妃霍亂朝政,不可輔佐少帝,管理後宮。
即刻捉拿,賜鴆酒,以固王權,立皇威。
隻有這樣,程引才能樹立威嚴,真正以宰相的身份,留在魏朝。
我欠他的,算是還清了。
士兵將我圍住,在程引無措的神情下,我平靜地接過鴆酒。
「抱歉,程引。」
我對他輕輕一笑,像是得到瞭解脫。
「你當真,讓我成了癮。」
我曾經隻希望小十九能夠平安,可到頭來,我報了仇,卻什麼都失去了。
在宋央府裡,程引朝我射的那一箭。
會讓他帶著愧疚,永遠記住我。
這是我卑微又僅存的,最後一絲野心了。
程引打開盒子的時候。
會看到我曾經摺下想要送給他的一段枯枝。
當時他調侃我:「我送張兄的不是珍寶就是美玉,怎的張兄竟回贈我一截樹枝?」
我尷尬一笑,悻悻收了回來。
若是如今他翻看盒子背麵,會看到我刻下的一句話:
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會懂的。
程引,永遠不要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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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登基的第八年,程引終於捨得去張三九的陵墓前看她了。
倒不是他不願意,是他不敢。
當年思來想去,覺得什麼樣的名分都不適合張三九。
她就是她。
所以這塊無字碑,坦坦蕩蕩。
在他心裡,永遠占據著不可估量的地位。
「你真的,賭贏了。」
程引對著張三九的墓,苦笑著喝了好大一口酒。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程引記得,張弗從來冇有在他麵前提起過自己的真名。
好像張三九這個名字,就是他的專屬。
直到後來,他看到了盒子裡的那段枯枝。
才注意到,枯枝上有三段結節,九條枝梢。
枝,知。
可遺憾的是,心悅君兮君不知。
「兄長,你當真不做宰相了?」
程述站在他身後,恍惚間,竟已經快和他一樣高了。
程引看著程述的臉,像是想起了那個時常陪在張三九身邊的男子。
那個叫小十九的少年,等了張三九太久了。
所以他也給小十九立了一塊碑。
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原諒。
「不做了,」程引說:「八年了,你長大了,我該陪陪她了。」
程述冇有說話。
他看著如今滿眼滄桑的兄長,心裡也有一個秘密。
其實他和兄長一樣。
永遠都不會忘了那個新娘子。
雖然那天他聽不到新娘子答應他,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可相比兄長,他又是如此幸運。
因為他知道,即使張弗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
可她的關懷、偏袒、信任,都給了自己。
而兄長,隻能等一個永遠冇有回覆的原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