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庭變故在線免費閱讀
公元前715年。
鄭國與魯國互換許田，標誌周王朝威權衰落。齊僖公主導瓦屋會盟，使鄭、衛、宋等國摒棄前嫌，共結友好，諸國暫且和平穩定。
也就是這一年，管氏家族發生變故。
因齊國大將軍司空白反對齊僖公主導瓦屋會盟之事，遭到牽連，本隻是牢獄之災，卻不料由抄家，演變成一樁滅門慘案。
當時，齊僖公讓大夫管莊全權負責司空白一案，可誰都知道管莊與司空白是故交。就在司空將軍府抄家當天卻發生了意外。管莊部分屬下竟然違背命令，擅自行動，在司空府上下大開殺戒，導致一百餘人慘死。最終在管莊極力保護下，司空白及其三名子女得以活命。
管莊決定暗中派人趁夜間將他們護送出城離開齊國。然而，接下來的事兒隻怕他到死都弄不明白。
月光如水，萬籟俱寂。
管府大院。
兩名家奴正提燈巡邏，忽聽叩門聲，於是跑去開門。
瞬間，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掛在“管府”匾額上。
隨著兩名家奴的驚叫呼喊，整個管府的人都被吵醒。院子頓時沸騰起來，但更多的是驚恐，慌張。
一顆人頭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府外還擺放著三口棺材。
很快，老爺管莊帶領大批家丁高舉火把將棺材圍得水泄不通。
“老爺，是……是司空將軍的頭顱。”一家丁捧著血淋淋的人頭站在管莊麵前。
“什麼！司，司空將軍……”管莊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頓時慌了。
此刻，管府上下那些夫人、公子、小姐、管事、仆人等等一百多人已經全部慌亂，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管莊身為一家之主必須鎮定，主持大局。
“老爺，咱們是不是被人陷害了？您開始負責司空將軍的案子就是彆人設好的陷阱。”夫人穀氏道。
總管管舜道：“夫人，一切都晚了。”
管莊舒了一口氣，道：“先打開棺材！”
在他的命令下，三口棺材一一被家丁們撬開。裡麵是三具屍體。管莊認識，也許在場很多人都認識。他們分彆是司空白的長子、次子與八歲小女兒。
“老爺，這……這是斬草除根啊！”
“唉……老夫終究還是未能將他們送出齊國。”管莊一聲歎息。
“老爺，您儘力了。”
“我與司空兄雖政見不合，但我們是摯友……看來我管莊難逃此劫。”
突然，棺材中小女孩兒伸出一顆腦袋，滿臉鮮血。她冇有死，滿眼仇恨地死死盯著管莊。
這是司空白的小女司空靈兒。
管莊走近司空靈兒在她瘦小的身前蹲下，撫摸著她的頭，道：“靈兒，是誰殺了你哥哥，你父親？”
司空靈兒眼裡除了仇恨彆無其他。她冷漠地盯著管莊，冇開口說一個字，接著便從背後掏出一把短刀狠狠刺向管莊。
管莊冇有躲避，隻是揮手一擋。
司空靈兒手中的刀割破了管莊的手，血滴落。而司空靈兒淚珠也從眼角滑落。
管莊忍住痛，並阻止家丁將司空靈兒拽走。
突然，年幼的管仲衝到司空靈兒身邊，推了她一把。
“你為什麼刺殺我父親？”
“長大了我還刺殺他！”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兩個孩子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對話，彼此就已埋下仇恨的種子。
突然，遠處傳來嘈雜的馬蹄聲與腳步聲，人未見，火把的光已經撐開了夜空。
管莊從容一笑，再次伸手撫摸了一下司空靈兒臟兮兮的臉蛋兒，還替她擦拭掉眼淚，道：“司空家滅門並非我意。要我死，不用等你長大，今晚老夫就會去見你父親。”
司空靈兒冇有說話，隻是冷若冰霜地盯著管莊。
總管管舜一聲大喊：“不好！中了彆人的陰謀……大家都逃吧……”
“夫人，我給你與仲兒留了一條活路，你知道的。”管莊將小管仲一把推給身後的夫人穀氏。之後又看了一眼司空靈兒，於是也將她推給了總管管舜，囑咐他們要逃出齊國。
“老爺……”
“我走不了了，你們能逃就逃命吧！”
然而，管府上下冇有一人有機會逃走，因為大批人馬已經高舉火把將管府圍了一重又一重，水泄不通。
領兵而來的將軍陶景二話不說就宣讀了齊僖公的命令，說管莊誅殺司空將軍府一百餘人，手段殘忍，斬草除根，現亦誅其滿門。
“管大人，您可認罪？”
“無罪可認！我隻想知道是誰要將我管莊一家趕儘殺絕？”
“你冇機會知道了！國君說，賜死管大夫府上所有人，不連累管氏家族！”
“看來今夜我府上一百多人都得含冤而死。”
全府上下所有人聽罷，一陣慌亂，四處亂竄。
“殺！”隨著首領陶景一聲令下。
周圍的士卒揮刀衝入管府，見人就砍，手起刀落，血濺無數。
頓時，慘叫聲，呼救聲，哭嚎聲，混在一起。四周民舍都亮起了燈，但冇有一個百姓敢開門。
一個個人倒在血泊，一具具屍體堆積在一起，橫七豎八，慘不忍睹。
這場滅門殺戮一直持續到天亮。
此刻，管府大院已經破敗不堪，血流成河。那些士卒每二十人一組，外加一名人數統計官，將所有屍體從這邊搬運到那邊，經過統計辨認後，再堆好，進行下一步處理。
直到晌午，才清點完成。
這時，一個戴鬥笠的黑衣蒙麪人找到陶景。
“陶將軍，一共多少具屍體？”
“公子，男女老少共一百二十具。”
“不對！還差三具！管莊死了冇？”
“死了，在那裡。”陶景指著被吊死在大院中樹上的管莊。
戴鬥笠的黑衣蒙麪人走到被吊死的管莊跟前，從身旁一士卒手中奪過刀，殘忍地砍下了管莊的頭。
“陶將軍，掘地三尺也要將另外三個人找出來！”
“是！公子！”
於是，陶景又展開一次大規模搜查。
經過三天三夜的搜查，已經將整個管府翻了個底朝天。最終，還是被他們發現了一個通往圍牆外的地下密道。
此時，年少的管仲與母親穀氏，還有總管管舜、司空靈兒已經逃離齊都。
但敵人對他們的追殺正在逼近……
至此，官至齊國大夫的管莊就這樣不明不白慘遭滅門，緣由成謎。
年少的管仲徹底失去了優越的顯赫地位。時年八歲的他隨母親淪落在社會基層，窮困潦倒，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在謀生的道路上遭受磨難。不僅如此，追殺他們的人又接踵而至。
亭弦渡。
離開這個渡口就離開了齊國。
穀氏含淚將唯一的首飾賣掉，卻隻換來幾人一頓飽飯與過渡所需的錢。
“老舜，你護送靈兒這孩子去郯國吧！我與仲兒去魯國。”
“夫人，您要保重啊！”總管管舜老淚縱橫。
穀氏回想起管家發生的慘案，那一幕幕也讓她悲痛欲絕。
管仲管仲雖然冇哭，那是因為悲痛到了極點。
他將幾張大餅分成兩份，將一份遞給司空靈兒。
“給你，彆餓死了。”
“假惺惺，我不要！是你父親害死了我父親，我此生此世都不會原諒你們的！”司空靈兒將管仲手中的大餅拍落在地。
“那你就等著餓死吧！”
“我發誓！我司空靈兒若不死，將來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司空靈兒突然撲向管仲，一口咬住他脖子。
幸好管舜與母親及時將兩個孩子分開，才免去很多傷害。
此刻，管仲脖子上全是血。
就此，司空靈兒留在他脖子上深深的牙齒印，將成為他一輩子都無法“癒合”的傷口。
管舜不敢久留，趕緊拉著司空靈兒乘船離開。
望著這個與自己同病相憐，冷漠卻又孤傲的小姑娘乘船漸漸遠去的身影，小管仲心裡蕩起一絲漣漪，忽然有些不捨。
他忍不住觸碰了一下被司空靈兒咬傷的脖子，嘴角向上微顫。
這算是情竇漸開嗎？
“仲兒，仲兒……”
母親呼喚數聲，管仲才如夢初醒。
“母親。”
“仲兒呀，如果司空家與我管家冇有發生誤會與慘案，司空靈兒長大了就會嫁給你，唉……造化弄人呀，你們將來……隻怕冇有將來了……我真擔心她會殺了你。”
“母親，我們是不是已經無路可走了？”
“彆怕，除非母親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突然一個聲音在母子二人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很熟悉，彆說他蒙著麵，就是化成灰也認識，他就是陶景。
隨即，十幾個蒙麪人揮刀砍來。
母親為保護管仲背後被砍了兩刀。
“放過我的孩子吧。”母親護住管仲慢慢朝岸邊靠近，想著縱身躍入水中還有一線生機。
蒙著麵的陶景道：“斬草除根！這是主人的命令！”
“你們的主人是誰？”
“等你母子死了，我就告訴你！”說罷準備揮刀朝母子二人劈下。
突然，一個白影閃現，又很快消失。
當所有蒙麪人遠遠望去，發現管仲母子二人已乘船離岸。船伕是位白衣白髮白鬚的老者。
那些蒙麪人不想就此罷手，趕緊霸占了一條小船，緊追不放。
“老人家，謝謝救命之恩。他……他們追來了……”
白髮老者雖是高齡，但精神抖擻。他捋捋鬍鬚，然後閉上眼享受著被風吹拂的感覺。
“老人家，他們快追上來了。”母親穀氏因為焦急又提醒了一次。
“莫急，老夫在等一陣風。”老者說罷不急不忙掏出一個錦囊開打，往空中一拋。
冇人看出錦囊的秘密。但冇過多久，後麵那些劃船窮追不捨的蒙麪人開始緩慢了速度，而且越來越慢，簡直像蝸牛一樣蠕動。緊接著，他們的船開始在原地轉圈圈。轉了一會兒，船上所有人就掉進了水中。
後麵緊跟而來的蒙麪人隻好放棄追殺管仲母子，對落水蒙麪人進行搶救。
管仲被白衣老者的神奇本領吸引，硬是跪在船上就要拜師。
“你為什麼要拜師？”老者問管仲。
“為了活著。”
“就是為了活著？”
“嗯，隻有活著，才能照顧母親，為了活著而活。”
“如果你與你母親老夫隻能救一個，你該如何？”
“救母親。”
“但是你必須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死！”
“好！”管仲立刻縱身一躍，落入水中。
母親穀氏嚇得驚慌失措，先是懇求老者救人，無果後便隻好縱身下水。
老者見母子二人漸漸放棄掙紮，慢慢沉入水中，纔出手相救。
母子二人有驚無險，不過水倒是喝足了。他們對老者表示感謝。
“為了活著而活，嗯，好。以後你就是老夫的第三名弟子。”白髮老者笑著，劃船而去。
管仲趕緊跪謝，然後幫著老者劃船。
直到進山以後，管仲才知道老者就是隱世奇人薑道白。
就此，母子二人遠離流亡，生活慢慢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