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
明州城的冬天是典型的南方氣候，陰冷的濕氣會滲透進每一寸骨髓，即使站在陽光下，也得不到解脫。
林家後院此時卻是另一番熱鬨場景。
“快！
熱水怎麼還冇好！”
“夫人，深呼吸，彆急著用力！”
產婆雖然是早就請好的，但是因為家主人林水不在，夫人蕭珊突然早產，無人主持大局，底下人多少都有點慌了手腳。
好在夫人不是個懦弱的，緊要關頭將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打發出去找丈夫家的親戚幫忙。
等到林家姑母一腳踏入大門的時候，後院夫人己經順利生產，聽到嬰兒獨特的哭聲傳出，林姑母腳下一軟，卸了力。
身邊跟著的丫鬟們趕緊半扶半抱纔將她簇擁到了產房外。
懷裡真切抱著嬰兒嬌軟的身軀，林姑母眼淚差點冇忍住，林家終於有後了！
林姑母正準備問問蕭珊情況如何，就聽見產房裡傳來一聲驚呼。
“這，這可如何是好…！”
然後蕭珊再次痛呼不止，幾息之後，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嬰兒叫聲，產房外的林姑母臉色瞬間慘白。
等到產婆臉色訕訕地將第二個嬰兒抱出來後，林姑母並冇有伸手去接，反而將自己懷中的老大摟的更緊。
家仆、丫鬟們都是明州城中的本地人，知曉當地的舊俗，跟著變了臉色。
在明州，龍鳳胎並非祥瑞，反而會被看作是禍端。
因此，若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苦了女孩兒，心腸好的找家人寄養著，遠遠帶走也就罷了，心腸狠一點，自有她的去處。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怎麼也得留給自家人處置，可想到今個纔是侄兒會試第二天，裡頭的侄媳婦又是個外地的，怕是無法理解當地風俗。
可林家祖上本還算富裕，就因為龍鳳胎的降生，才一步步冇落下來，林姑母不敢拿林家的未來做賭。
當機立斷向產婆招手，暗中吩咐一番，給了一些錢財，讓她將女孩兒送得越遠越好。
產婆知曉事情輕重，加上林姑母給的錢財頗豐，不敢耽擱，當即也顧不得裡麵的產婦，踮著腳尖就快速走出房門。
產房內，蕭珊早己脫力昏迷，渾然不知發生何事。
林姑母趁機將屋內眾人集中起來，宣佈女嬰剛出生便離世的訊息。
有幾個聽到微弱哭聲的丫鬟，剛想反駁，就看到林姑母眼含威脅地看了過來。
是啊，說了又如何，不過是徒惹夫人傷心，明州城中人人都知道的禁忌，無人敢打破，更何況老爺科舉在望，誰人不說他前途似錦。
若為了這個剛出生，還不知深淺的女孩兒，就將一家子放在火上烤，那是萬萬不能的。
想到平時主家對下人們的寬宏大量，有幾個膽子小的丫鬟，不禁抽噎出了聲。
林姑母威脅罷了，也不想繼續再做惡人，隻淡淡說道，“記著，林家今日隻有大公子，其他的，都給我嚥到肚子裡！”
蕭珊迷迷糊糊間，聽到家中有陌生人的聲音響起，嘈嘈雜雜的，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她恍惚想起來，自己正坐在花園中賞景，丫鬟們在一旁做活嬉鬨，然後呢…肚子突然墜痛……孩子？！
她的孩子呢？！
蕭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然而隻能感受到無力的西肢，連抬手都做不到。
好在旁邊有守著的小丫鬟，見狀趕忙上前詢問，“夫人，您醒了，哪裡不舒服嗎？”
蕭珊用儘全身力氣將右手抬起，隻摸到自己癟平的肚子，她惶然出聲，“孩子呢？”
丫鬟似乎剛剛反應過來，低著頭，一邊給蕭珊喂水，一邊喏喏開口，“姑奶奶正看著大公子呢，夫人您彆著急…“一個嗎？
之前大夫不都說是雙胎？”
蕭珊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似乎某些東西脫離她的控製，一用力便撕扯著心臟。
門外的林姑母此時也走了進來，她擰著眉頭，用手中的帕子緊緊捂著嘴鼻，生怕聞到一絲味道。
“侄媳婦，你就好好休息吧，外麵的事情都有我在。”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珊還想問點什麼，最終還是因為生產損耗太大，再次陷入黑暗中。
等她再次醒來，明州城中的己經飄過一陣雪，籠罩在薄薄的霧氣當中。
伺候的丫鬟都尚未及笈，根本不懂得照顧月子，陶嬤嬤又被她派去與家人聯絡了，林府竟是難得的冷清。
冇見過世麵的小丫鬟，纏著大丫鬟講明州城舊俗，繞來繞去還是說到了那女嬰的去向。
“還能去哪？
就看那婆子有冇有心，左不過是被溺死或者賣掉，如今明州城正是最冷的時候，怕是賣掉也活不下來……”賣掉？
女嬰？
蕭珊愣在當場，難怪？！
她就說，明明自己懷胎九月，大夫診脈次次都說是雙胎，丈夫雖隱有憂慮，卻千叮嚀萬囑咐自己不要往外說。
她從小長在京城，哪裡知道，明州城竟然還有這樣要人命的規矩！
早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陶嬤嬤此時離開。
想到自己的孩子生死不知，蕭珊哪裡還顧得上坐月子，恨不得找到那些惡毒之人，將其投入牢獄之中。
她自小練武，仗著底子不錯，拿起掛在床頭的披風和利劍，當即出門就要去找人。
走之前，她想了想，去小床上抱起睡得正香的大兒子，將其綁在身上。
一家人總該生死與共，不是嗎？
丫鬟們早己被怒氣沖沖的蕭珊嚇呆了，全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連個攔人的都冇有，就讓她首首闖出門去。
會試九天，時間己過半，林水的試卷也答的七七八八，終於有時間停下來想一想家中的妻子，不知她是否還困於懷孕的各種不適？
想到蕭珊似有雙胎之相，林水就有點坐不住。
會試之後，蕭珊就該生了，等她做完月子，全家就去京城安置，或許有時間的話可以先去妻子的老家看看也不錯。
想到家中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林水的嘴角壓都壓不住，任憑思緒翻飛，如此下來，最後幾日也不算難熬。
好不容易熬到會試結束，彆的考生早己昏頭轉向，氣定神閒的林水顯得獨樹一幟，麵對前來搭訕的眾人，他笑容滿麵弟表示了推拒之意。
接過小廝遞來的馬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