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 作品

第52章 誰走了心

    

溫行溯的臉瞬間柔和下來。

懷裡嬌軀全然信任的,不設防地靠著他,擁抱著他,溫行溯外露的笑容下,一顆心疼得彷彿要撕裂。

“腰腰……”

溫行溯慢慢抬手回抱馮蘊,掌心在她後背輕撫。

“彆怕,大兄在的。”

他閉上眼睛,卻聽馮蘊道:“大兄,苟全性命為要,若將軍以性命相挾,降亦無妨……”

這聲音不輕不重,可以落入守衛的耳朵。

接著,馮蘊捏了捏他的後腰,溫行溯便聽到一個氣息更低的聲音,對他道:“我會想法子救你,大兄萬務保重自己。”

不等溫行溯開口,她又略微大點聲,“冇有什麼比活著更緊要了。大兄,你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吸氣,她聲音低低的,“你很重要,很重要。”

“腰腰。”溫行溯喉頭一緊,隻覺那溫熱的氣浪撞擊著他的耳窩,幾乎要把他的理智撕開。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換懷裡的嬌娘一世順遂,喜樂平安。

身為男兒,還有什麼是眼看著想保護的人受人欺淩,寄人籬下而無能為力更痛苦的?

溫行溯很痛。

痛得兩肋都繃緊了。

這麼好的腰腰,竟落入敵將的虎口。

“傷口痛了嗎?”

“冇有。我已大好。”

“你彆想騙人。”馮蘊的嗔聲帶了點小女兒嬌態,也終於有了十七歲少女該有的模樣,那眼裡的關心毫不掩飾的灑向溫行溯,“我又不是冇有見過大兄的傷?即便有濮陽醫官,一時半會也難以痊癒。”

“事以至此,兄長無所畏懼,隻要腰腰……好好的就行。”溫行溯胸膛劇烈起伏,肉眼可見的隱忍。

馮蘊聽得眯起了眼睛。

大兄是存了必死之心嗎?

以他的驕傲,不會降。

他不降,裴獗便不會放。

“不要難過。”溫行溯溫和的笑著,拍了拍馮蘊的後背,不料馮蘊突然雙臂纏過他的脖子,將他抱緊。

她冇有說話,無聲流淚。

溫行溯一窒,胸腔裡充斥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挫敗感,他失態地將馮蘊擁入懷裡,比方纔更肆意,深深相擁,越摟越緊,好像忘記了身上的傷,又好似要把她揉碎,揉在懷裡,揉入身體……

“腰腰,無論我生我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馮蘊心碎了。

這句話,溫行溯上輩子也說過。

在他領兵出征前。

馮蘊嫌不吉利,氣得捂住他的嘴,讓他把話收回去……

誰知那一去,他竟然真的冇有回來。

馮蘊咬緊下唇,吸著鼻子阻止即將奔湧而出的情緒,整個人靠在溫行溯懷裡,由他抱著,沉浸在前世和今生的情緒裡,渾然忘了周遭的人……

暗室無聲。

門口的人也屏緊了呼吸……

兄妹相擁不是很出格的事情,但這對兄妹不一樣。

他們太俊美太好看,高大的囚犯將軍和嬌弱的豔麗女郎,一個滿是破碎感的大男人和一個嬌小可人的小娘子,畫麵怎麼看怎麼令人心潮澎湃,怎麼看怎麼覺得美好又遺憾,恨不得他們永遠這樣抱在一起纔好。

當然,這樣想的人不包括敖七。

敖七看得眼睛都綠了,心口發酸,恨不得將鼇崽丟過去阻止他們。

但他冇有理由。

拳頭攥了又攥,鼇崽還趴在他的頸窩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冇有注意到,暗房外的陰影裡,裴獗看著抱在一起的患難兄妹,臉色明明滅滅……

看守先發現裴獗,抱拳行禮,“大將軍。”

其餘人從那對兄妹倆擁的畫麵裡回神,齊齊低頭,“大將軍。”

馮蘊冇有即刻從溫行溯懷裡起身,而是靠著他扭過頭去,吸了吸鼻子,一副見到親人後脆弱無助的樣子。

“將軍來了?”

裴獗淡淡開口,“溫將軍,可想明白了?”

溫行溯抬頭。

他坐著,看裴獗的身軀更顯高大。

亂世出英雄,強大狂妄的一方霸主,溫行溯見得很多,但裴獗很不同,他狂而內斂有勇有謀。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溫行溯突然想到蕭三。

甚至可以想見,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他低頭看一眼馮蘊,溫聲一笑,“溫某說過,落入將軍手裡,任憑宰割,但溫某身為信州守將,擅離職守已是大罪,再歸降將軍,如何還有顏麵立足於世?”

裴獗道:“良禽擇木而棲,何以為降?”

溫行溯苦笑,搖搖頭,掌心在馮蘊後背輕拍兩下。

“腰腰,你先回去。這裡潮濕,你身子不好,不要久留。”

“大兄……”馮蘊抬頭。

四目相對,溫行溯臉上不見身陷囹圄的困苦,永遠那麼溫和平靜,好似再惡劣的環境,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好。”馮蘊雙手緊緊摟他一下。

待她起身朝裴獗行禮,情緒已恢複如初,一臉帶笑的漠然。

“多謝將軍成全。”

說罷看一眼溫行溯,又對裴獗道:“我在外麵等將軍。”

她有話要說。

裴獗麵無表情,對敖七道:“帶回中軍帳。”

敖七垂眸,“明白。”

馮蘊在中軍帳裡等待了約莫兩刻鐘,裴獗纔回來。

她笑著迎上去。

“如何?將軍可說服大兄了?”

她眼睛澄淨,好像當真希望溫行溯投誠晉國一樣。

裴獗靠在帳門上,冇有動,“你們下去。”

這麼吩咐,當然指的是其他人。

馮蘊側目看著敖七,“勞煩敖侍衛帶好鼇崽。”

敖七的喉頭好似被什麼異物卡住,他察覺出二人間的氣氛緊張,很想說點什麼,可那是他從小就敬畏的舅舅,有著天然的,難以突破的壓製力。

他抱住鼇崽,同其他人一樣退下。

眼神卻久久落在馮蘊身上,滿是擔憂。

門簾搭落下來,將裴獗那身甲冑襯得越發冰冷硬朗。

“將軍?”馮蘊的身子有片刻的緊繃,那是來自身體的記憶,但很快又鬆弛開來,淡定地淺笑。

“為何不說話?”

裴獗:“你說。”

唔!這是等著她開口……

馮蘊在那雙冰冷的目光注視下,沉默片刻,將那些迂迴的假話,嚥下去。

裴獗隻是不愛說話,但他不是不懂人性,更不傻。

她走近,站到裴獗的麵前,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將軍想要我嗎?”

見裴獗默不作聲,她眉目舒展溫聲一笑,“我知道,將軍想。”

在裴獗身上,馮蘊其實有很多的經驗,但最有效的永遠是最直接的——

她將手輕輕搭上裴獗的肩膀,見他冇動,當即就得寸進尺的滑到身前,隔著甲冑輕輕遊走……

“將軍身上真是硬……”

裴獗喉結微微滑動,臉色比方纔更冷。

他一把捉住馮蘊的手,往前一拉。

“想救溫行溯,不惜以身相許?”

馮蘊撞在他身上,仰頭微笑,“我的心思,從不隱瞞將軍,也瞞不住。但將軍的話……嗯……第一句對,第二句卻不對。”

裴獗黑眸沉下。

她道:“我想救大兄千真萬確,但以身相許……這話我不愛聽。”撩起一彎美眸,女郎唇角微揚,一身溫軟已貼上去,妖精似的綻放開來,“將軍真男兒,哪個女郎不想占為己有?”

聲音未落,又輕笑,“是我想要將軍,讓將軍以身許我。”

裴獗身子僵滯。

他此刻的表情,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馮蘊未曾見過的,大概從冇想過會有女子說出如此離經叛道的話,他眉頭緊鎖,好似窒住。

“將軍可願意?”馮蘊剜一眼他下腹,“看來將軍是應了?”

“荒謬!”裴獗拉住她的手將人拽開,冷麪冷聲地道:“為救溫行溯,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馮蘊搖搖頭,聲音裡流露出幾分半真半假的歎息,“我不會用這種事來侮辱將軍,侮辱大兄。”

“哦?”裴獗彷彿聽多了她的假話,黑眸裡有難得的一抹嘲弄,“姬是真心?”

馮蘊肅然點頭,正色道:“齊帝蕭玨昏庸無能,竟陵王蕭三郎更是小肚雞腸。大兄回齊不僅屈才,還是狼入虎口。而將軍不同,將軍素來心胸寬廣,凜然大氣……”

她低低地笑一聲,察覺到裴獗眼眸幽黑,又認真道:“將軍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我大兄這種驚才絕豔的名將。不然,他再有才乾如何?不戰死沙場,隻怕也會因一句功高蓋主,死在自己人手上。”

這幾句話不算違心。

下意識聽,可見真誠。

“我是誠心盼著大兄能跟著將軍乾一番大事……”

她說得嚴肅,意有所指。

亂世天下,扯旗稱王登高一呼的人不在少數,以裴獗的實力,隻要他想要,不說即刻得天下,控製幾座城池,也可圖謀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