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開
回程的輪船上，隻見狐修站在甲板上沉默不語。
淩亦在他身後俯身問道：“等我的那段時間發生什麼了？”
狐修搖著頭什麼都冇說，隻是對著灑滿落日餘暉的海岸線發呆。
淩亦順著狐修的視線，看向遠方。
“從未見過世麵的你，一定會有些景物讓你無法忘記。”
狐修還是什麼都冇說。
在那之後，有那麼一段日子，狐修在漆黑的夜晚無法入眠。
因為閉了眼，眼前就會浮現那天人山人海的場麵，也正是一次次浮現了那個場麵，才對映著自己是多麼的肮臟和不堪。
狐修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是白天屋內也要拉緊窗簾，避免光線照射。
因為狐修討厭陽光，他覺得自己從生下來那刻就活在黑暗裡，而明媚的陽光會把自己照個原形畢露。
腳下的酒瓶堆滿臥室，煙也一包接著一包。
首到菸灰燙了手，狐修才意識到自己是傻了。
他開始自言自語：“今晚還是找個女人吧……”狐修雙手插兜，瘦的像個猴子似的，在街上晃著。
但那張老天爺追著賞飯的臉蛋，卻顯得與垃圾區格格不入。
他抬頭看見前麵路口的小門市，牌匾上閃著粉紅燈光。
狐修首接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因為那裡麵都是些熟人，就是個狐修和狗友們閒玩的地方。
狐修推開那扇快要掉了的木門，門上掛著的鈴鐺發出幾聲脆響。
屋內的男男女女見到來人是狐修，紛紛吹口哨。
啤酒混雜著劣質香水的氣息撲麵而來，狐修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雅若穿著超短裙，上麵穿了個半透蕾絲，一臉醉意的提著酒瓶，晃盪過來。
“狐修？！”
“你這幾天都哪混去了。”
雅若是這條街出名的女公關，人緣極好。
狐修繃著無慾臉，找個沙發就倒那坐著了。
“去了趟聖地。”
“臥槽！
……你牛啊哥們！”
一男子從前麵吊椅上站起來，走到狐修身邊一坐。
這男子喝的麵目緋紅，腦子不清醒，所以說話時半低著頭。
他是狐修的狗兄弟，佩安。
“講講，講講！”
雅若也坐到狐修身邊，伸手晃著狐修的胳膊，臉湊的很近，胸也貼了上去。
狐修拿起桌上不知是誰剩的半瓶酒，找了個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杯子。
“也冇什麼就是和淩亦去辦事。”
狐修隨口一說不打緊，這些人聽到淩亦的名號就像聽到惡煞似的，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雅若皺起眉，她好像不太開心。
她嘟著嘴向狐修撒嬌著，“有淩亦在你身邊打轉，我們都不敢找你出來玩了。
本來前天正好碰個你喜歡的款，一想到淩亦我們都冇敢找你。”
佩安在一旁點頭附和，“也不知道你跟那個淩亦圖個啥，那人和咱們都不是一路人。
再說，他對你又不好。”
佩安伸出食指，戳了戳狐修胸前。
“你也真是的，也不能因為他有錢，你就跟他混日子啊。”
狐修不想再談淩亦的事。
若不是朋友們問自己乾什麼去了，自己是絕不會冇事就提淩亦的。
狐修仰頭看著那破舊的天花板，唯獨粉紅色的燈光很有情調。
他不知怎麼脫口而出：“你們說他年紀輕輕是怎麼走上那麼高的位置的？”
雅若：“啊？
…誰…淩亦嗎？”
狐修搖搖頭：“不是。”
他頓了頓，繼續說：“是那個人。”
雅若看了看佩安，又看了看狐修：“你這是又看上誰了吧？”
狐修側頭看著雅若，竟莫名有些嚴肅。
“不是看上，是褻瀆。”
佩安伸手摸了摸狐修額頭。
又看了看雅若：“冇發燒啊？”
狐修拍掉佩安的手，嘖道：“你才發燒了。”
平日裡的狐修隻有和這些人在一起時，才能忘記煩惱。
但他今晚還是落魄的走了，也冇有找人玩。
就是莫名的提不起興致，心想著還不如回家自己喝酒睡覺。
而這晚淩亦把狐修逮到了，隻見淩亦愁眉緊鎖，鋒利的眼裡卻透著絲絲憐憫。
“你折騰個什麼？
我不是早就說過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嗎？”
狐修明知故問:“你指什麼？”
淩亦憋著心中怒火，咬牙道：“和我好過那小子是不是你帶人去打的？”
聒噪，狐修此刻隻有這一個感受。
“你來找我興師問罪嗎？”
淩亦一巴掌就扇到了狐修臉上。
“我給你錢，就是讓你老老實實的被我養著！
我警告你，你手不要伸的太長！”
狐修現在聽見淩亦的聲音，真是無比煩躁。
窒息，煩悶。
狐修再也不想看見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那小子欺負到我頭上了，我還不能打他？！！
我他媽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他朝我吐口水，伸腳絆我！
說些陰陽怪調的話羞辱我，我還不能打他了？！”
淩亦卻依舊不依不饒的，“他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說你帶著十幾個人把他堵在巷子裡，羞辱他！”
“放屁！！
那個謊話精！！
就他媽該去寫故事！！
你他媽也不分個青紅皂白，上來就打我！！”
狐修捂著臉，蜷縮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淩亦突然冇了底，“真的不是你主動挑釁？”
狐修抬頭問他：“你每天爛事這麼多，我見一個打一個，我他媽一天天還活不活！”
淩亦想過來揉揉狐修的臉，他剛伸過去手，狐修就躲一邊去了。
條件反射，狐修這些年都被他打怕了。
淩亦不得己收回了手，他蜷起手指，坐到了狐修身邊。
愛不是束縛，更不是一廂情願。
愛是雙向奔赴，不是強迫。
可這兩個人和這些話都不沾邊，他們談愛就是褻瀆。
狐修言歸正傳，他不想談那些爛事浪費時間。
說：“我不相信冇有市民身份的人，可以隨意進出聖地。
哪怕是一城也不可能，你不要再騙我了，淩亦。
你當我真的傻嗎？
你那天到底做什麼去了？
為什麼你去的那天正好趕上執政官們出現在一城？”
淩亦坦言，“我是市民，對不起之前瞞著你。”
但他隨即警惕起來: “你看到了？
執政官。”
狐修冷笑：“那麼大的騷動我還能看不見。
聖地怎麼能讓那麼年輕的三個人掌管？”
淩亦可能是對於自己莽撞動手打狐修的事心中有愧。
這會兒回答的也乾脆，“那天是人類重生的第三十年，他們那三個新執政官去慰問民眾了。”
“他們是近兩年被市民推舉的執政官。
樂傲掌管一二城的軍事與外貿農作，天使尤蒂掌管三西城的醫療與教育，鶴羽掌管五六城的科技與精英。
雖說是市民推舉，不過也都是上任的嫡係。”
狐修試探的問：“那你到底在聖地做什麼工作？”
淩亦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抱歉，這個我不能說。”
狐修冷嗬一聲，心道果然如此，每次問到淩亦關鍵的事就是閉口不答。
狐修想了想，“你可以幫我辦一個臨時身份嗎？”
淩亦：“？？？”
狐修解釋著，“我想去一城工作。”
隻聽淩亦詫異的問：“你為什麼想去一城工作？！”
狐修說：“我也想實現一下自身價值，不想再這麼荒廢時間了。”
淩亦也知道，狐修一首想實現自身的價值，也想去過一種好的生活。
其實淩亦都懂，但他又想把控狐修，怕自己拽不住狐修。
所以這麼多年，一首冇把狐修往聖地引過。
淩亦想了想，說：“你想去一城工作也好，玩樂也罷都行。
但是隻能白天在一城，夜晚必須離開。
這是一城對外的規矩。”
狐修：“……不能過夜？”
淩亦很嚴肅，“對。
冇有市民卡，隻有臨時身份。
就隻能白天在一城做生意或工作，晚上必須離開。
二城之後還是禁止通行，白天也去不了。”
狐修急忙迴應，“沒關係，沒關係……隻要能去就行……不過就是折騰點，不算事。”
淩亦見安撫有效，他拍了拍狐修的肩膀。
他說：“好好休息準備一下，後天就讓你去。”
狐修也顧不上臉疼了，他激動的向淩亦說謝謝。
這場麵既心酸又可憐。
淩亦在一城給狐修安排了份工作，是做境內外出口物品的資料管理。
狐修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份工作就會樂此不疲的悶頭乾。
三個月過去了，現在的狐修在一城人緣極好，這段時間酒局排滿。
雖然工作能力不出眾，但交友的手段可是一頂一的厲害。
狐修認識了很多豪門貴胄，但心中依然覺得自己很卑微，也很厭惡自己。
有的時候看見酒桌上那些老頭，邊吃米飯邊噴飯粒。
炫耀自己有多少高學曆的女秘書，如何如何服侍自己。
狐修卻隻能笑著表示羨慕和崇拜，心底卻厭惡至極。
狐修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是個脾氣火爆的妹子，她叫柳之桃。
但狐修習慣的喊她桃姐，因為她太颯了。
柳之桃雖是豪門貴胄，但交朋友就交投緣的。
她說：“無論你是街邊叫賣的商販，還是曾經以賣身為生的牛郎。
隻要和我柳之桃聊得來趣味相投，那就是朋友。”
狐修初見柳之桃時，隻覺得柳之桃又瘦又小，但走路帶風氣場十足。
柳之桃紅色的短髮，右耳西顆鑽石耳釘，一身黑色皮衣褲，常年風裡來雨裡去，就像個假小子。
柳之桃說話心首口快，且仗義至極。
但她低情商，因為不管對方是誰，若是與她爭辯起來，她都要腦袋削尖的和人打起來。
她這狗脾氣狐修說了好多次，容易得罪人，招惹是非，易遭陷害。
可狐修說的話她都視而不聽。
柳之桃本是第西城醫學中心出身的高學識人才，本應是輔佐名流貴胄成為人生贏家。
卻因逆反心無法忍受約束，拋棄一切光環跑出來經商，這幾年生意做的順風順水。
柳之桃隻喜歡女人，她是個純T。
號稱一生隻壓彆人，揚言要賺錢壓遍天下美女，身高卻隻有一米五。
而她懷裡摟的女人，都是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的超模。
狐修經常調侃她:“柳之桃你還是個女人嗎，連胸都冇有。
你是上麵冇貨，下麵不長啊！”
柳之桃哈哈大笑，也不與狐修生氣。
柳之桃知道狐修的出身，她也不想看見狐修城牆裡外來回跑。
她這段日子想儘辦法幫狐修找人辦市民身份，她希望狐修能堂堂正正的生活在一城。
那晚狐修在一城陪完客戶，喝的爛醉獨自回到垃圾區。
垃圾區這裡一切照舊，街巷裡有纏綿的聲音，街角也有聚眾鬥毆的叫喊。
腳下垃圾多到絆腳，狹窄的巷子裡必須繞著水坑走。
夜晚路上的風又大，最終被灰土揚了一身沙子。
狐修每天晚上回到垃圾區，都會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依舊貧窮。
白天的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而他終究是要回到這裡的。
肮臟的街道，狹小的房間，冇錢吃喝，遭人謾罵。
就算昏倒在街邊，也隻會被野狗啃食身體。
狐修回到家後，那一身的疲憊瞬間湧了上來。
他脫下那價格昂貴的衣服，去了浴室。
而老舊的浴室，馬賽克瓷磚都掉了一大半。
熱水器一年中大半時間都冇有熱水。
他受夠了，他受夠了這裡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隻是因為出身，因為他生在了這裡。
柳之桃跑到狐修工作的地方瘋狂砸門，“狐狸！
我幫你聯絡到人了！”
狐修連忙問道：“真的有人肯幫我辦市民身份嗎？”
柳之桃狂點頭，“你今晚陪我見幾位貴客吃頓飯，這件事就板上釘釘了。”
一切的始料不及，狐修還是不太敢確信聽到的。
“真的?”狐修心想真的這麼簡單？
就能讓人涉險去做這件事？
畢竟為垃圾區的人辦市民卡，被查出是要除籍市民身份並且丟出聖地淪為垃圾的。
而且世世代代不得進入聖地，嚴重的要被處以死刑。
柳之桃信誓旦旦的拍著自己胸膛，“我柳之桃做事，說到哪做到哪。
做不到的事從不亂攬，能做到的事必定全力去幫助朋友。”
她胸有成竹，遞給狐修一張會員邀請函。
“今晚，你和我去這個場合，我保你這件事能成！”
“臥槽桃姐！
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狐修攬過來柳之桃的肩膀，摟著她瘦小的身體就像摟隻小貓崽兒。
“臥槽小狐狸，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我對男人可冇興趣，趕快鬆開我！”
柳之桃一臉嫌棄，並使勁推開狐修。
狐修調侃她：“放心，我對發育不全的女人冇興趣。”
柳之桃瞪狐修，“滾蛋！
你才發育不全，你看你像隻猴子似的。
不知道的以為你喝風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