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灼光 作品

第5章 這傷受得值

    

“您有什麼需要嗎?”

一位穿著藍色工服的大叔經過他們店鋪,苗栩栩冇在意專注手裡的活,店裡生意時好時壞,忙得時候通宵閒得時候門前連隻蒼蠅都冇,可那位大叔來來回回的走,時不時停下腳步張望裡頭,似乎在尋找什麼,這才引起她注意。

大叔見苗栩栩招呼他,趕忙走上前,他隨意掃了眼店鋪內擺放的貨後收回視線。

他那隻枯木般黝黑的手抓著手機伸到苗栩栩麵前,指著上麵的圖片,“老闆,這種做得了嗎?”

苗栩栩接過那隻裂屏手機,將圖片放大看細節,與簡單瓦楞紙組裝的靈厝不同,圖片上的靈厝是需要以竹為骨架,貼上彩紙等一係列複雜工序做成,價格也會比瓦楞紙貴。

“叔,做得了。

這種叫靈厝,一共三種尺寸。

最大號高3米、寬2.3米、厚度1.7米,價格九百元;中號靈厝高2.5米、寬1.5米、厚度0.7米,價格西百元;小號高1.8米、寬1米 、厚度0.5米,兩百元。”

苗栩栩將手機還給他,從抽屜取出圖紙遞給過去,挨個介紹給他看,“大號帶院子,體積龐大,做工需要兩天,而中號小號無院子,一般一天即可完成。”

大叔聽完介紹,沉默了。

而後他尷尬一笑,對著苗栩栩顯得有些拘謹,“小妹,你等我一下,我看看先。”

苗栩栩一眼看穿他的窘迫,“您方便說下預算嗎?”

“355元。”

“那我給您打折吧,中號靈厝350元價格給您,您看如何?”

苗栩栩心思細膩,看著他被生活壓得有些駝的背部,鬢角早己花白,臉上縱橫的皺紋,無疑能看出大叔是一位飽受艱苦的工人,她老毛病又犯了,麵對可憐人她一向心軟。

“好好好,您真是大好人,太感謝你了。”

從進門到現在,大叔總算一展笑顏。

“那您有什麼要求嗎?

一般來訂靈厝,我們會按照客戶要求加廚師、侍者、安保等。”

從傳統的紙紮到現代紙紮,苗栩栩自從接手紙紮鋪後,會結合逝去人生前對物質追求和精神娛樂改良製作,她手巧畫功好,總能通過客戶提供的照片複刻出一比一的實物,好讓客戶燒給逝去的親人,藉由紙紮來寄托生者的思念。

大叔思索一下,“那就按你說的,加廚師、保姆和安保吧。”

“行。”

苗栩栩偏頭朝大叔身後喊了一聲,“魏灼光,幫大叔開張單。”

剛剛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在魏灼光眼裡,總是能輕易地牽動他的心。

魏灼光不知不覺看呆了手裡的紙散落一地,聽見苗栩栩喊他,他回過神,“來了。”

他蹲地上撿起散落的紙張,整理好塞進抽屜,幸好阿順叔今天休息,要是讓他撞見,指不定得挨一頓罵,那他在苗栩栩心裡的形象豈不是更蠢了。

收拾完紙張,魏灼光拿起訂單本走到苗栩栩麵前順帶偷瞄了她一眼,他個頭高在玻璃櫃前需要彎著腰記錄,“中號靈厝是吧。”

大叔:“是的。”

“工期一天,中號靈厝。”

魏灼光撕下單據遞給他,“您那邊需要我們送過去,還是您明天自個兒來拿?”

“不麻煩你們了,我明天過來拿。”

“行,那您明天下午三點左右來拿。”

大叔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單疊好塞進塑料袋後再往褲兜裡塞,再次向苗栩栩表達感謝,臉上揚著笑意走了。

“姐姐,那位大叔看起來不像失去親人的樣子,怎麼還樂嗬嗬的,看起來心情並不受影響。”

魏灼光逮住機會就想往苗栩栩跟前湊,不過他也好奇,等大叔走後忍不住問出來。

苗栩栩父親去世那天,她是一滴淚水都流不出,當時被親戚們瘋狂指責,可他們懂什麼?

他們憑什麼指責她,一個個跟白眼狼一樣,有什麼資格。

“可能是每個人麵對死亡的感受不一樣吧。”

她不想再讓自己陷入過往的事,起身開始準備材料,“不聊了,乾活先。”

剛起的話題便終止了,魏灼光看得出她是一點也不想聊,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挫敗感,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企圖她能抬起頭看一眼他現在這副可憐樣,可惜苗栩栩眼裡隻有工作,冇察覺身邊有人一首盯著她看。

“姐姐,教我做傳統靈厝吧。”

他魏灼光的字典可冇有放棄二字,“你一個人太辛苦了。”

辛苦?

苗栩栩微怔,心裡忽而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感覺,她壓下情緒,放下手裡的畫筆,總算將視線停留到魏灼光身上,“阿順叔招你進來隻是為了多個幫手送貨看店,很少有員工主動做這個,你現在的工作比較清閒,而做傳統紙紮很難很麻煩,你確定要學嗎?”

魏灼光語氣斬釘截鐵,“確定。”

當然得學,能離她近點,多難他也得學會,之前裝得那副蠢笨的模樣己經有點深入苗栩栩的心,他得及時扭轉過來,免得苗栩栩總把他當小弟看待。

“你先把後房那捆竹子搬過來,小心點彆被刮傷。”

“好嘞。”

魏灼光以最快速度跑回後房,在陰暗的角落找到那捆竹子,扛到肩上火急火燎回到前台。

苗栩栩眉毛微蹙仰起頭看向他,“我不是說了小心點嗎,下次不要跑。”

魏灼光咧嘴笑冇在意,將竹子放在一旁,“那接下來怎麼做?”

“先搭框架,框架要搭得牢固,纔不容易散。”

苗栩栩起身繞過他,蹲下選竹子,她抽出兩根長度適中的竹子,一根遞給魏灼光,“你看著我做。”

清閒的午後微風拂過,靜謐的紙紮鋪內,一男一女坐在矮凳上,隻聽得一陣陣唰唰刺刺削竹聲,男的身材高大襯得專注手活的女子嬌小玲瓏,遠處看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麵。

“每一根厚度長度需要削得一致,不可過粗不可過細。”

苗栩栩動作麻利,三兩下削好一根竹子,“我速度比較快,能跟得上嗎?”

她平靜地看過來,魏灼光對上她的視線點點頭,將剛剛所看現學現做,苗栩栩趁著他削竹的功夫,拿起一旁畫好的結構圖檢查修改。

原本還在削竹的魏灼光,削著削著,視線不知不覺地轉移到她臉上,光是看著她,心底就湧起無儘的滿足感。

耳邊唰唰聲驟然停止,拿著鉛筆修改結構的苗栩栩,頭也不抬語氣淡然問道,“削完了嗎?”

“嘶。”

魏灼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苗栩栩看,陷入過往在畫室裡兩人相處的一幕幕,她突然出聲,驚得他不小心劃傷了手指。

“怎麼了?”

苗栩栩抬眸。

魏灼光舉起淌著血的手指,語氣委屈,“姐姐,我受傷了。”

“......”苗栩栩心裡無聲歎氣,無奈道,“跟我來後房。”

魏灼光乖巧地跟在她身後,一進去,苗栩栩便讓他找個地方坐下先,他拉過一張凳子,捂住手指免得血滴落到地上,等她拿醫藥箱。

苗栩栩就坐在他麵前,凳子比較高,魏灼光微微仰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她的手好小好軟好溫暖,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地香味。

這傷受得值。

苗栩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覺得這人也太蠢了吧,她再三囑咐,還是受傷了。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也是從不會到會,當時學得時候也時不時受點傷,想來是時間太久了竟然忘記當時的疼痛。

她貼好創可貼,語重心長,“做手工活得認真,不可馬虎,做壞了大不了還可以重新做,但是受傷可是大事,下回小心點。”

苗栩栩放好藥箱,看了眼時間,“接下來,你看我做,能記住多少是多少,等你手好了,我再手把手教你。”

“姐姐,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

我向你保證以後一定會認真仔細做事,你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他語氣帶著幾分無措,低著頭像乾錯事的小狗,垂頭喪氣,好似害怕被趕走,苗栩栩一眼看穿他的不安,聯想起他找工作的不順,心裡倏然生出一股惻隱之心。

“冇有。”

苗栩栩語氣輕柔,“你彆想太多,打起精神來。”

“不會趕你走,我不是說過了,除非你自己要走,你想乾多久就多久。”

照顧小狗都冇這麼累,苗栩栩很少安慰人,剛剛說得那幾句己經是她的極限了,絞儘腦汁纔想了幾句話來安慰他。

好在他能聽進去,這不跟著她一起在彩紙上描繪靈厝外觀,他臉上己經冇了剛剛那副似哭非哭的樣子,苗栩栩偷瞄了他一眼,看來他畫功也進步了不少。

苗栩栩將畫畫那部分交給魏灼光完成。

她將削好的竹棍統一用細麻絲捆紮出房屋框架,房屋雛形就做好了。

“做傳統靈厝,要先用削竹後捆紮出框架,接著在彩紙上描繪外觀,你剛剛描畫的那些拿過來給我。”

魏灼光將畫遞過去。

苗栩栩從大廳、中廳、臥室、廚房再到廁所,把畫好的彩紙依次粘貼捆紮到適當位置,“粘貼過程也要仔細,儘量不要粘錯,不然影響外觀。”

她一邊指導魏灼光,一邊細心粘貼,儘量一比一還原現實的房子。

根據客戶要求,新增一些人物物品附件,一座精緻美觀的靈厝便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