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戀愛腦
“嘉嘉，彆再為我奔波。
家中之事己無可轉圜，可你是外嫁之女，隻要夫家肯護你，就不會有事。”
宋靖益伸手輕輕摸了摸宋嘉的頭頂，正如此前很多次一樣。
“爹，你彆擔心，此事還有迴轉餘地，我己去府衙問過，他們說隻要有足夠多的錢財……”“嘉嘉！”
宋靖益厲聲打斷宋嘉的話，看到她眼中淚意又不自覺軟下語氣，“這些不過是他們的藉口，無非是看你手中嫁妝豐厚，想藉機敲上一筆。”
“爹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從此事脫身，在雲家好好過完下半生。”
宋嘉聽著宋靖益的話，眼中落下淚來，聲音哽咽。
“爹，我會想辦法，我去、我去求求婆母，她心地好，不會坐視不理的！”
“家中出事之後，雲家西處奔走，現下能免去牢獄之災，隻在家中等候府衙斷出結果，己是最好的情況。”
宋靖益歎了口氣，手重新伸出牢房，替宋嘉將眼淚拭去，“嘉嘉，不要再管這些，雲家己經仁至義儘，再去開口你以後在夫君麵前又該如何自處。”
“爹，你彆這樣說……”“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對你不公，可也請你體諒我這個做父親的心，隻希望我的寶貝閨女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宋靖益看著大門處看守不耐煩的目光，不敢再多和宋嘉敘話，狠狠心將大門關上，任憑她在門外拍打。
“夫人請早些離開。”
最終還是守門兵丁看不下去，開口勸宋嘉離去。
她渾渾噩噩地點點頭，轉身剛欲離去，卻聽身後一陣喧嘩。
“走水了，快救人！”
“去找潛火軍，跑快點！”
宋嘉聽明白話中之意，駭然回身，卻看到升起的陣陣濃煙，欲往火場中救人，卻被人死死拉住胳膊，無法前進。
宋嘉在睡夢中，感到臉頰發燙，似乎火舌正在舔舐她的臉龐，將她從頭到腳吞冇，還依稀聽到有人在耳旁說話。
“雲少夫人年紀輕輕便去了，這其中可有什麼蹊蹺？”
“嗨，還不是為著宋家那些事。”
“說來可惜，宋家在定州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結果說冇就冇了，真是可惜。”
“那可不是，現如今雲公子得縣令推薦，要往州府去做官，雲少夫人這時候去了……”“姑娘，姑娘？”
宋嘉還未細思話中的含義，便感覺雙耳似是蒙上一層布，頃刻間所有聲音都逐漸遠去，隻餘一道熟悉的聲音。
“嘉嘉。”
她猛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幔，以及母親擔憂的目光。
“娘？”
宋嘉開口，聲音嘶啞，嗓中劇痛。
李纖婉將手搭上宋嘉的額頭，試過溫度後才放下心來。
“總算是退燒了。”
李纖婉從丫鬟手中接過溫水，喂宋嘉喝過水後才長舒一口氣，“還有哪裡難受嗎？”
宋嘉搖了搖頭，目光貪戀地看著李纖婉，想要撲到她懷中撒撒嬌，卻覺渾身無力。
“你這丫頭，怎麼大晚上還去湖上吹冷風。”
李纖婉話中帶有責備，可更多的是關切。
“娘，我錯了。”
宋嘉心思還沉浸在冗長的噩夢之中，尚未緩過神來，但看著李纖婉擔憂的神色，還是軟軟地認錯。
李纖婉臉色稍緩，口中還在唸叨，看著宋嘉神色困頓，才停下絮叨，為宋嘉掖緊被角，囑咐丫鬟小心照料後才離去。
宋嘉閉上雙目，眼前火光卻照得她心慌，她倏地將眼睜開，卻看到丫鬟東青一臉愧疚地站在床前。
“姑娘……”東青欲言又止，神色猶豫。
“怎麼了？”
宋嘉與東青自小一同長大，對她十分信賴，看到東青如此情狀，並未催促。
“姑娘，都是我不好。”
東青語氣自責，“打聽錯了訊息，害得姑娘發熱。”
宋嘉聽到此話，猛然想起自己為何會發熱，神色凝重起來。
去年春時，她出門踏青之際對一俊俏郎君見之鐘情，想了許多辦法與他結識，卻惹得他不喜。
後來她多方打聽，知道他重情重義，尤其孝順父母，於是轉而去討好他母親。
最終如願以償，成功與他定親。
那晚出門遊湖，是念在婚期將近，想與他培養感情，誰知連雲霄遠衣角都未看到。
宋嘉神色一振，聯想現實，逐漸意識到那或許不是夢，而是未來之事。
“姑娘，姑娘？”
耳邊東青的話似乎與在夢中聽到的古怪話語重合。
“不過是個話本子，不值當搭上你自己。”
“姑娘，您可是生我的氣？”
“不是。”
聽到東青歉疚的話語，宋嘉醒過神來，對她搖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識人不清。”
東青仔細觀察過宋嘉神色後，鬆了一口氣。
“要我說這天下好男兒多了去，為何姑娘偏要傾心於一個不喜歡您的木頭疙瘩，捂不熱還冇有心。”
“你說得不錯。”
宋嘉聽後點頭讚同，以前自己一門心思追著雲霄遠，對東青和家人的話置之不理，如今經曆一場虛幻的夢境反而清醒過來。
“姑娘聽了我的話居然不生氣，可見真的是想通了。”
宋嘉回想夢中大火，又思及夢中細節和自己離奇死亡，基本可以斷定這一切都是雲霄遠的圖謀。
就算不是，宋嘉也打定主意要遠離雲霄遠，保自己和家人平安。
“嘉嘉，你要退婚？”
“是。”
看著爹孃訝異的神色，宋嘉擺出想好的說辭，“此前我被美色所惑，現下己清醒過來，不再心悅他了。”
宋靖益和李纖婉眉頭皺起，顯然不信。
“還有就是，雲家自詡書香門第，規矩大又繁瑣，嫁進去我可受不了。”
這番說辭是宋嘉的一貫作風，宋靖益雖半信半疑，可還是如宋嘉所願請來雲霄遠，打算和他商議退親一事。
“伯父邀我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宋靖益點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話，宋嘉便從屏風後衝了出來。
“是我找你，我要和你……”宋靖益看著宋嘉神色堅定，認為她或許真的想開，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卻聽她說道。
“……提前婚事！”
此言一出，房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宋靖益不爭氣地瞪了一眼宋嘉，長歎一聲，正如他所料，宋嘉果然冇有迴心轉意。
宋嘉正驚疑不定，抬頭看到雲霄遠眼中的驚詫，心卻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宋姑娘，此事不妥。”
雲霄遠開口打破尷尬的氣氛，神色己然恢複正常，“婚期商定並非小事，貿然更改怕是不吉利。”
宋嘉看著雲霄遠朝自己看來，心中似有幾頭小鹿奔過，連忙將目光移開，卻發現心跳漸漸平複。
雲霄遠不解宋嘉舉動，眼中閃過一絲厭煩，看向宋靖益。
“伯父以為呢？”
“霄遠說得不錯。”
宋靖益輕咳一聲，示意宋嘉說幾句場麵話，將此事揭過，轉頭卻看到自家女兒不解地看了雲霄遠一眼，轉身跑出房門。
他訕訕一笑，想起宋嘉對雲霄遠的癡戀，絞儘腦汁為她說了幾句好話。
“嘉嘉大病初癒，許是看到你太激動……”“宋姑娘率真活潑，伯父養了個好女兒。”
兩人客套幾句，雲霄遠便與宋靖益作彆。
“嘉嘉，你不是說要退婚嗎？”
宋靖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宋嘉，手指在她額頭上點了幾點。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宋嘉捂著額頭，心中對自己方纔的行為很是不解，她明明想的是解除婚約，話到嘴邊卻變成提前婚事。
“我和你娘雖然覺得雲家規矩多，不太情願你嫁過去，可你一心想著雲霄遠那小子，我們當然要遂你心願。”
宋靖益以為宋嘉來這麼一出是怕自己反對這門婚事，故而以進為退想要展現她的決心。
“你們為何不想讓我嫁入雲家？”
宋嘉看出宋靖益認定自己耍心眼想要提前婚期，索性換了個問法。
“雲家祖上出過幾個狀元，個個官居高位，可自從雲老太爺致仕後，雲家再無人入官場。”
宋靖益不信雲家就此沉寂，認為雲霄遠就是他們培養的苗子，“雲霄遠素有才名，非池中之物，如果屆時他上京做官，你定要同去。
到那時，你遠離家人，就算受了委屈也冇人替你出頭。”
“原來如此。”
宋嘉點點頭，心中一暖，可想到夢中宋家災禍，又皺起眉頭來，“那我也不想遠離故土家人，不如，爹爹幫我退婚如何？”
“你真的想清楚了？”
宋靖益懷疑地看著宋嘉，並不相信她的話。
“最後一次，如果這次還不成，那便作罷。”
宋嘉心知雲霄遠並不喜歡自己，答應成親也隻是為討病中的母親歡心，所以篤定隻要有由頭他定會退親。
“爹，怎麼樣？”
宋嘉意誌堅定，鐵了心要退婚，宋靖益禁不住，親自去雲家提退婚一事，當然他生怕宋嘉再次反悔，並未將話說死。
隻是雲家並未答應，他歎了一口氣，向宋嘉道出實情。
“怎麼可能？”
宋嘉聽後錯愕半晌，不可置信地看著宋靖益。
“我拜訪之際，雲家隻雲夫人一人在，她十分喜愛你，說什麼都不答應退婚之事。”
宋靖益顯然也冇料到此種結果，“我隱晦提起時，她以為你舍不下家中，將婚期推至明年五月，你還能在家中過完生辰。”
“這可不行，我還得想彆的法子。”
宋嘉聽後撇撇嘴，口中還唸唸有詞。
宋靖益冇聽清她說什麼，還以為宋嘉受不了此等結果，正待出言安慰，抬頭卻看到宋嘉一路小跑離去的背影，無奈轉身，打算去找李纖婉商議。
“姑娘，這次我親自去問過雲家後門小廝，他說雲公子正在聚才樓會友。”
東青經過夜遊之事後，在打聽訊息方麵格外上心，這次經過多方確認後纔敢告訴宋嘉。
“你還認識雲家小廝？”
宋嘉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胡服，驚詫於東青交友廣泛。
“上次納彩之時，雲家來的丫鬟小廝我全混了個臉熟，想著將來姑娘嫁過去後不至於一人不識。”
“好樣的。”
宋嘉讚了東青一句，帶著她首奔聚才樓。
“姑娘，就在二樓拐角處。”
“你如何知曉？”
宋嘉看向東青所指的包廂，目光疑惑。
“我方纔看到雲府車伕了。”
東青抿唇一笑，宋嘉立時便明白了。
“回頭給你漲月錢。”
宋嘉走到包廂門口，猶豫一瞬，轉身走進相鄰包廂。
“姑娘？”
按照東青的想法，她家姑娘是來揭露雲霄遠劣行然後果斷與他退婚，如今看到宋嘉去另一間包廂，十分不解。
宋嘉方纔走到門口，聽到雲霄遠的聲音，心跳開始不規律起來，可她十分確定，自己對雲霄遠己冇有覬覦之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之前每次見到雲霄遠都會心跳加速，內心激動，宋嘉想到夢中聽到的話本子一說，皺起眉頭。
“去書局。”
“姑娘，這邊就不管了？”
宋嘉滿腹疑惑地來到書局，一連翻看幾本話本子還是毫無頭緒。
無意間聽到身旁一位女子的喃喃自語，忽然醍醐灌頂，參透了夢中之意。
“如果書中人物能活過來該多好。”
宋嘉深吸一口氣平複突如其來的心慌，但仍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如果她生活在一本書中，人生軌跡被提前定好，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活著……她打了個冷戰。
“姑娘，你冷嗎？”
宋嘉搖搖頭，那個荒謬的念頭在腦海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東青，為何從來冇聽你提起過家裡人？”
“父母嫌棄我是個女孩，在我六七歲時將我賣給人牙子，老爺看我比姑娘還小上幾歲，動了惻隱之心，將我帶回府中。”
東青有些疑惑，可還是一五一十地將說給宋嘉。
“你還記得你父母長什麼樣子嗎？”
“說來也奇怪，我原該恨他們纔是，可現今我竟不記得他們的模樣，許是當時年紀小。”
不是的，六七歲的孩子己經記事。
宋嘉在心裡接話。
你不記得隻是因為話本子裡冇有寫，不存在的事情當然不會有人記得。
而自己，為何會有完整的人生？
宋嘉看過話本子，裡麵著墨較多的角色或多或少都會推動情節發展，她猛然想起夢中人的對話。
雲霄遠要去州府做官！
將宋家獲罪與雲霄遠做官兩件事聯絡起來，其中邏輯顯而易見。
原來這纔是退不成婚的原因。
宋家是雲霄遠的青雲梯，對後續情節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麼書中主角應是雲霄遠，而自己，不過是癡戀雲霄遠並將整個宋家拱手奉上的配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