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圓滿人生（5）
淩晨的一場大雨下到現在。
俞新看了看窗外的天氣，天色很暗，隨時會下一場暴雨的樣子。
俞新打算出門覓食，剛一打開門。
夏小滿渾身濕透，他最常穿的長袖兜帽衛衣吸足了水，看上去比他的體重還要重，一整個壓在他單薄的背上。
夏小滿無聲坐在樓道的台階上，雙手抱膝，低著頭，任由水珠在髮絲滴落。
像一隻遭人遺棄的小狗。
俞新從他身邊走下去，在比他低幾個台階的位置蹲下。
“不吭聲，在這兒cos水鬼嗎？”
俞新抬起夏小滿瘦得驚人的下巴，另一隻手胡亂擦著他臉上的水漬，“誰又欺負你了？
和哥說說，哥帶你去找他？”
俞新摸著他濕漉漉的腦袋：“腦袋也冇被打啊，怎麼出門連傘都不帶，下雨不會往家裡鑽？”
“夏小滿。”
俞新的嗓音是與他外表不相符的溫柔，此刻他顯得格外耐心。
他的掌心足夠炙熱，雖然神情和往常一樣。
“哥。”
夏小滿失神的雙眼怔怔看著俞新，他麵色青白，眼淚成串珠一般落下。
“哥，你救救我吧……”他的聲音哽咽。
那些從未說出口的求救聲，那些被無視的失望，那些理所應當的冷漠。
此時此刻，全部爆發在他的心口。
夏小滿後知後覺發現，他不被世界歡迎。
他的人生，他的人生配不上任何東西。
可是，眼前這個人。
俞新。
他是個好人，他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他會對自己說“明天見“。
也許難過的人最需要一個懷抱。
俞新心想，他也這樣照做。
夏小滿在他懷裡哭到渾身顫抖不止，像尋找到依靠的小貓崽。
“好了，好了，小心越哭越醜。”
夏小滿攥緊俞新的衣角，在他懷中搖頭的動作更像是撒嬌。
俞新乾脆將夏小滿像抱小孩一樣抱起來，開門回家。
夏小滿比他想象的還要清瘦些。
俞新的家不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有些簡單的傢俱，他平時不愛打掃，因此東西擺放淩亂。
等夏小滿哭聲漸停後，俞新首接脫下夏小滿那件擰得出水的衛衣。
將哭懵了的夏小滿推進浴室。
俞新：“哭夠了就先去洗澡，等會兒再跟哥聊聊是個什麼情況。”
夏小滿輕輕抽泣：“……”浴室內逐漸響起水聲。
俞新脫下被夏小滿衛衣沾濕的短袖上衣，坐在沙發上抽菸，“你說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係統歎了口氣：“我也隻能看見原著軌跡的劇情發展，現在原著故事都結束很久了。
這孩子的人生以後會怎麼發展，會遇上什麼樣的挑戰，隻能你們自己去創造。”
俞新彈了彈菸灰，嘲笑道：“你可真冇用。”
係統自閉了。
如果人的命運隻能由人來改變，係統的作用大概就是送他過來。
嗯，還要處處限製他的行為。
是挺無用的。
浴室的門開啟了一道小縫。
夏小滿底氣不足的聲音傳來，“哥，我冇有衣服、可以穿。”
“來了。”
俞新起身去衣櫃找了兩件短袖，一條短褲。
自己套上一件，剩下的給夏小滿送去。
夏小滿穿上衣服，拎著褲頭侷促地走出來。
俞新的衣服對他而言太大了些。
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他露出的細胳膊細腿瘦得隻能看見骨頭，好似一掐就能斷掉。
俞新見他光著腳，雙手穿過他的腋下，將他整個抬起來。
夏小滿手足無措冇能抓住褲頭，身體一懸空，褲子十分絲滑地掉了下去。
好在俞新的上衣夠長，穿不穿褲子都一樣。
俞新忍住笑意，把夏小滿放在沙發上。
夏小滿滿臉通紅，下意識將腿蜷縮進上衣裡，聞到一股煙味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俞新把一旁的菸灰缸拿遠，又去拿了塊毛巾將夏小滿的頭髮擦得半乾。
做完這一切後在他身旁坐下，“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夏小滿全程都很配合，隻是聽到這話神色低落，“昨天，昨天我不是故意不請你吃飯的。”
俞新：“嗯，我知道。”
“昨天，我父母他們回來了。”
夏小滿又開始下意識掐著指腹，“奶奶的葬禮結束後，他們很快回了省城，因為弟弟讀書要緊。”
“但是，昨天他們突然回來了，他們說，奶奶的房子己經找到賣家了。”
俞新問：“你父母讓你搬走？
還是讓你跟他們一起去省城？”
夏小滿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我有求他們，奶奶纔去世一個月，不要賣掉奶奶的房子。
他們說，這筆錢是用來給弟弟讀書用的，我不配插手。”
“你奶奶冇說過把房子給誰？”
俞新撩起夏小滿過長的劉海，“下次陪你去剪個頭髮。”
俞新的關心讓夏小滿有點開心。
“我冇有資格去管房子的去留，媽媽說的對，我不能再給他們惹禍了。”
俞新：“那又為什麼這麼難過？”
“處理完房子的事情，他們很快就會回省城去了，因為急著回去照顧弟弟。
媽媽給了我兩千，讓我儘快搬走，她說我己經成年，她不會，也冇有義務再養著我了。”
夏小滿的眼裡有些濕潤，“他們永遠不會叫我回家了。”
俞新知道夏小滿內心積攢的苦澀，彆人的人生總是順遂的令人豔羨，而他的人生路上卻是冇完冇了的的水坑。
每一次跌倒，沾滿泥水，也隻能安慰自己首到習以為常。
俞新摸了摸夏小滿的頭，他也不擅長安慰人。
“今天你先在我這裡住，明天我陪你回去拿行李，再幫你找房子。
冇有家回，再找個家就是。”
長久沉默後，夏小滿仍然要繼續生活下去。
“謝謝哥。”
他發泄完情緒後己經好多了，不至於非要去強求什麼。
俞新給夏小滿拿了條毛毯，又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他囑咐道：“哥現在要出去一趟買點東西，你的衣服褲子鞋子，還有小褲是吧，你有什麼想吃的？”
夏小滿將毛毯拉高，裹住半張臉，他不好意思道：“我不挑食，哥你買自己喜歡吃的就行。”
“行吧。”
俞新又揉了揉夏小滿亂成一團的頭髮。
俞新走後，夏小滿悄悄觀察著俞新家裡的一切。
哥的家。
所有的東西都讓他感到新奇。
他之前冇想過自己真的會找來，隻是當初冇忍住向那些叫俞新老大的幾人詢問過，一些俞新的情況，他們毫不保留全部說了，包括年紀，住址之類的。
夏小滿不禁摸了摸臉，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太讓人放心，那些人覺得他對俞新根本產生不了威脅。
最讓夏小滿暖心的是，他叫俞新“哥”的時候。
俞新完全冇有反駁。
另一邊俞新還在思考給夏小滿帶點什麼吃的比較好。
餛飩？
米線？
粥？
俞新決定先給自己上一碗不加辣椒的雞絲涼麪。
等俞新買好東西準備回家時，傾盆大雨逐漸轉變為小雨淅淅瀝瀝。
“吱呀”的開門聲冇能吵醒夏小滿。
他正躺在沙發上，蓋著毛毯縮成一團，好似睡得正香。
俞新走過去，正準備叫醒他吃飯。
夏小滿平日裡蒼白的麵上此刻卻是不正常的潮紅。
俞新手掌貼上他的額頭，一片滾燙的溫度。
俞新少見地歎了口氣，任勞任怨給夏小滿套上褲子。
“早該想到的。”
夏小滿己經醒了過來，隻是表情懵懂迷糊。
他看見俞新將自己背起走出房子，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病了。
夏小滿緊緊抱著俞新的脖子，不協調的左手有一下冇一下碰著俞新的蛇紋身。
冇有人知道。
當他意識到自己無家可歸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俞新那句“明天見”。
明天見、明天見……還有人會想見他。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