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摘星樓上

-皇宮，九層摘星樓。

隆冬臘月，樓中卻因一盆盆的金絲炭，暖意融融。

沈蘇方穿著雪白的綾羅紗衣，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她走得很慢。

剛失去一個孩子的她，並無多少力氣。

侍女司景提著心，緊緊跟在身後。

“你怕我摔下去？”沈蘇方偏過頭來，微微喘著氣。

司景用力搖頭：“稟娘娘，奴婢隻是擔心娘娘冷。”

“冷？”沈蘇方勾起唇角，淺淺一笑，“高處不勝寒，冷，是好事。你也大可放心，我好不容易走到這裡，不會摔下去的。”

她犧牲腹中七個月已成型的皇子，讓皇上廢了皇後。

眼看就要登上權利的頂峰，實現天府星的命格，她絕不可能摔下去。

站在第九層樓上，沈蘇方推開了窗，漫天飛雪湧入，於瞬間迷離了她的臉。

司景一把用厚厚的狐裘裹住了她，跟在身後的宮人將不見火星的火盆搬至窗戶周圍。

沈蘇方還是冷，心裡卻很暢快。

這是皇上為她造的摘星樓。

夜明珠為燈，玉石為台階，柱子都是純金，極儘奢華。

百姓罵她是禍國殃民的妖妃，可她不在乎。

毫無見識的螻蟻罷了，他們懂什麼？

她是夕照最尊貴的女子，除了皇帝，所有人都要向她磕頭，承認她至高無上的地位。

深深吸了兩口冰冷的空氣，沈蘇方的目光不由落在含英殿前。

一排排身著絳紅服飾的男子，正整齊朝前行去。

“今日有何事？”

“稟娘娘，今日皇上在含英殿舉行殿試，他們都是上了榜的一二三甲貢士。”

沈蘇方冇有說話。

不知不覺，竟又到了科舉殿試。

那個人連中三元，在落英繽紛的春風裡，一笑傾城的樣子，依稀彷彿昨日。

沈蘇方心中一疼，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鎮國公府靖襄侯世子，夏侯凝夜，那是紮在她心裡的一根刺。

不能提，也不能想。

當她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時，他便入了她的夢，在她心上開出了一朵花。

她仰慕他、癡戀他，也曾想嫁入鎮國公府，與他琴瑟和鳴，替他生兒育女，綿延子嗣。

可父親的一巴掌卻狠狠打醒了她。

“你乃天府星的命格，這輩子隻能做皇後！”

是啊，夏侯凝夜再好，他也隻是世子，成不了皇帝。他註定不是她命中的良人。

她狠狠拔掉了心中那朵盛開的花，傷口鮮血冉冉。

漸漸的，傷口成了傷疤，花根變成了利刺。

她也曾怨他恨他：為什麼不是你？倘若你是太子或皇帝，我就不必如此痛苦。

直到北域桑野一戰，他戰亡的訊息傳來。

她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以的執念，都化為了灰燼。

世間再無夏侯凝夜，而她沈蘇方也隻能朝著她命定的後位一步步往前。

眼前的雪似乎小了些。

沈蘇方心口猛然一跳，她雙手握住窗欞，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就在那一群絳紅的貢士裡，她看到了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

不期然的，與她魂牽夢縈的背影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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