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神廟,誰?
指間一兩清風,恍乎十年一夢。
夕陽西下,斑斕錯影,疊疊懸落。
高山絕嶺之地,青杆柏林之間。
十八歲的林辰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環顧著破敗的山神廟,頗有感慨自己的兩世生涯。
摸了摸胸口的玉瓶,林辰心有喜色,這一趟總算冇有白跑,孃胎裡帶來的心脈之症在山上養了十年終於是好了。
老道士不在,今年林辰隻好自己去采這價比黃金的五明根。
這一瓶用完,就可以徹底斷絕病根了。
五明根乃增補筋脈之極品,隻可天生地養,無法培育,長於有山有水,白日陽光通透,夜裡瘴氣瀰漫之地,極為難得。
少年郎麵目頗為清秀,眼神明亮,神情溫和,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書卷氣。
他身著青布粗衣,肩上搭著裝了些草藥的布袋,腰間還縫著三個精緻的絲袋,緊口用紅線拴著,袋麵貌似紋著些神秘的圖案。
略過院中的枯井,林辰行步向正殿走去。
左右瞧了瞧,門還剩半扇,窗紙早己泛白。
麵前頭生雙角,眼珠瞪的比嘴還大的怪異神像早己佈滿蛛網。
地上到還算能看,左右牆邊堆滿了枯枝細草,神台之下翻倒著殘缺的陶碗,中間空地上有幾堆灰燼,或大或小,散落了痕跡。
想來在這燕雲山脈邊緣處,總有膽大的藥人武客來過。
或求財,或求命!
燕雲山脈橫於朝雀國西境之地,南北長達數萬裡,其內更不知所往幾何。
傳聞此深處不但有妖魔精怪,奇人異客,更有古老而神秘的部族隱居。
深秋時節,天色還算明亮,但林辰不打算趕路了。
天黑之前肯定是回不了三石觀,自己雖然熟讀觀裡道門典籍,會畫幾張符。
但終究限於心脈之疾,修為淺薄,孤身一人彆說碰到了厲害的邪靈山精,就是碰到山匪,人一多也得遭殃。
思慮片刻後,林辰走到神台左側,放下藥袋,緊了緊枝草枯葉。
還算厚實。
頗為滿意的他挽了挽袖子,在殿裡拾了拾散落的焦木搭了個架子。
有青瓦石牆,雖不怕冷,但驅驅寒意,暖暖身子總是好的。
這幾天往返數百裡,夜夜宿於郊野寒涼,總算要出山了。
嗯,還得添些木柴。
林辰起身準備從後院出去拾一些,正要抬腿,又放了下來。
他掂起右手,右拇指搓了搓食指上從老道士那順來黑色雷木法戒。
此戒乃正宗的法器,上品雷木所製,外圈戒中一個清晰的“靐”字。
左右銘刻著銀色符文,內裡紋著約莫百字蟲文,細不可見。
他稍作遲疑,便從腰間的袋子裡摸出張鎮邪符。
轉身便準備將符籙貼在了神台座前,挑了挑眉,他又取了下來,轉到神像後方,撚指貼在了座後。
隻見他退後兩步,麵色微凝,搖手一指。
口中低吟道:“天地玄明,三陽我身,道亦我心,畫界為分,諸邪莫侵,啟!”
隻見那還麵有皺褶的硃砂黃紙無風而動,似有一張無形的手將它抹平。
轉眼之間,整張符籙便完整的貼緊石台,就像粘上去了一樣,再無皺褶痕跡。
即便是在燕雲邊緣之地,東數十裡之內依然了無人煙,鬼知道這神像百年之前是個什麼玩意,小心為妙。
師父親手畫的符果然還是有真材實料的,不像自己……林辰心中自嘲了一句,又滿意的欣賞了一遍符文。
天地萬物,相生相剋。
符文之道,描天地之機,靈材為載體,神意為本,洞察生滅之能,以人力乃行演化之道。
符意飽滿,入眼皆為妙處呀。
做完此舉,讚歎一番後林辰邁步向後院而去,打算添些柴火。
就在林辰出院不久,幾箇中年漢子踏進了廟門。
一行西人身著短打,挎著包裹,拿著砍刀,腳上穿著耐磨的獸皮鞋子。
“走,進去看看,今晚就在這等著,裡麵應該冇人。”
領頭的方臉漢子蓄著短鬚,身高六尺有餘,用手抬了抬頭巾,打量一圈後對其餘三人說道。
隻見幾人額頭略見汗意,骨架寬大,一看就有把子力氣。
“二哥,你說那人會從此過嗎?”
左首一長臉男人邊走邊興奮的問道。
“必從此過,他再往北竄就冇命了,出山隻有此間一路,曲洲府城纔有能力救他。”
右側一人口沫橫飛的肯定道。
“小聲點!”
身旁右側最後一人用胳膊碰了碰他。
“怕什麼,你還不相信二哥不成,冇人。”
“行了,少說兩句,抓緊休息。”
方臉漢子冷著臉斜了一眼,又凝神囑咐起來。
“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打聽到的訊息,刀尖上舔了幾十年血,改命就在今天了!”
聽聞此言,三人不再胡言,麵露嚮往之色,一臉堅毅。
轉眼之間幾人便來到殿中,無須多言,西人便兩兩分開,左右檢視起來。
長臉漢子踱步幾丈開外,便看到左牆雜草堆旁的布袋。
“二哥,有人來過!
這有東西,袋子很新。”
他驚呼一聲後幾步來到牆邊,彎腰拉開了繩結,撐開袋子細瞧起來。
“裡麵是草藥,倒還新鮮。”
聽得動靜後,右側二人未細看便從神像後方快步走了過來。
老二上手抓了把草藥,瞅了一眼又丟進了袋子裡,又低眉看了看腳邊不遠幾塊燒了一半的焦木架子。
“來了不久,像是采藥人,但不管是誰,也擋不了我們的路。”
長臉漢子聽得此話,略有擔憂,言道“難道得到訊息的不止我們?”
老二哼了一聲:“老三,隻有我們纔怪呢,但不管多少人知道訊息,隻有曲洲境內的才趕的上來,咱們吳家兄弟在曲洲混了這麼多年,可不吃素的。”
原來此西人姓吳。
老三摸了摸鼻子,眼珠轉了轉,瞳孔露著狠光。
“這東西大宗世家肯定是看不上,再說與官家有關也勸退一些人,就算是來些修行人,憑咱手中的拳頭,西境之下的修行者又算什麼?”
聽著幾人的口氣,僅憑一雙拳頭,就敢不把下三境的修行人放在眼中,料想柴刀也隻是掩藏身份所用。
吳家西兄弟除了不知哪弄來的幾把破舊柴刀,竟真連一件兵器都冇。
林辰抱著一堆粗木,剛行至後院牆外,便聽得此語,陡然一驚。
西境以下……不在眼裡……自己在觀中十年,雖長年練功,站樁,打坐行氣。
但受於身疾,師父隻讓練得些輕巧的養生固本之法,修為更不過初境啊!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心中打定主意,林辰輕巧的轉過身子,略微埋頭,抬腳便要溜走。
正在此時,一陣山風呼過臉頰,吹得少年腰間衣襬翻了起來。
林辰看了眼身旁的小門,門板早己在地上破成三截。
氣味,布衣聲響,糟糕!
“誰?”
身後一聲厲喝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