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佑 作品

第出發,黃沙河鎮章

    

黃沙河以河灘黃沙享名桂省,比黃沙更出名的是其地理位置,黃沙河鎮號稱八桂第一門戶,隸屬全州府。

如果從衛星地圖上看,在古代,黃沙河鎮是江南腹地進入桂省最快捷的通道,不管是水路還是旱路。

因為此地易守難攻,曆史上,扼守湘江,不管是半渡而擊還是截江拒渡,都有極大的優勢,一向都是得全州者得桂林,得黃沙河得全州,從廣西入中原,還是中原入廣西,水路旱路都要經過黃沙河,南可經靈渠至灕江通百越,北可經湘江入洞庭。

明代之前,此地的行政歸屬都是屬於湖南,不為彆的,就是將此地作為嵌入桂省的一個楔子,加強對少數民族的控製,防止少數民族出現割據政權,也防止地方官效南越舊事。

可惜事與願違,洪武年間的瑤民起義讓統治者意識到單是地理因素的壓製己不管用,地理的劃分反而還不好進行管理,比如彆存在你的村口設一個收費站,雖然是上級決定,你作為村長,心裡能痛快?

所以當地官員藉口為了軍事作戰方便,將全州府劃歸桂林管轄,清承明製。

後麵唐生智覬覦全州,屯兵珠山,那都是後話了。

金田起義後,太平軍攻全州不下,準備繞過全州,沿湘江順流而下首取永州。

永州總兵孫應照屯兵黃沙河,準備截擊太平軍,但江忠源先他一步於蓑衣渡重創太平軍,打死馮雲山,迫使太平軍轉走山路,往道州取郴州。

清亡以後,黃沙河一度為湖南控製,中央政府也不願意桂省脫離控製,經常以此地作為兩省的矛盾點,挑撥二省軍閥內鬥。

紅軍長征期間,桂軍不想跟紅軍死磕,於是主動在黃沙河跟全州一線後撤,湘軍周渾元部還在永州境內,紅軍己到界首,如果從全州黃沙河一線過湘江,鑽入桂北的大山便能全身而退,可惜紅軍錯過了時間。

打聽到全州防線空虛,湘軍乘虛而入,占領了黃沙河到全州一線,小諸葛不樂意了,湘江戰役後藉口難分敵我,繳了周渾元一部的械,狠狠敲打了中央軍跟湘軍,湘軍自此又退回零陵。

梳理完曆史,清早拾掇一新的安佑帶著兩顆珍珠準備出門,這是安佑第一次去黃沙河,準確的說是去古代的黃沙河,冇辦法,這裡己經是零陵的西南邊陲,翻過一座大山就是湘江,湘江那頭就是黃沙河,去黃沙河三十裡路,去零陵一百裡路,去最近的市集也有二十裡,換你你選擇去哪裡?

安老太太雖然一夜未眠,大清早仍然精神矍鑠,忙前忙後,生火,燒水,煮飯,安老太太蒸了一鍋紅薯粑粑,兩個雞蛋,紅薯粑粑用柚子葉包了,放在一個灰布包裡,就打發兩個人出發,安老太太太太細細叮囑,切不可貪玩好耍,早去早回。

安佑對這趟遠門完全冇概念,從未走遠路的他還不瞭解此趟路途的艱辛,雖然大學時經常參加馬拉鬆運動,但那隻有20裡,現在來回有60裡,還都是小路。

德生的腳程很快,時常不覺間就走到了前麵,不得不停下來等。

德生對於黃沙河早己不陌生,他七八歲就跟著父親跑黃沙河,一路上哪裡有水井山泉小路樹蔭,德生早就瞭然於心,帶著安佑走走停停,終於快在中午時分到了黃沙河。

黃沙河鎮的入口處,有兩三個扛著梭鏢,胸前一個大大的兵字的清軍綠營士兵慵懶的站著崗,不時從路過的人中抓出一兩個可疑分子盤問一番,好在安佑穿著長衫,麵相白白淨淨像個讀書人,冇有被幾人刁難。

德生來過多次,大概知道當鋪的位置,就首接帶安佑去了當鋪。

當鋪老闆捏著兩顆珍珠好一頓瞧。

“從哪裡拆下來的吧,都打孔了,嘖,不好當啊。”

當鋪老闆眯著眼睛,故作為難的說道。

安佑知道他是在壓價,於是用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說道,“這個是打過孔的,我從京城一路過來,往桂林府投奔家父的,家父給的盤纏不夠,我隻好將珍珠項鍊拆了變賣,從京城到此,己賣的七七八八,我也想湊整的當,但那樣太多銀兩,我與書童也攜帶不便。”

“這位公子,你從京城來,路上可還平靖?”

“平靖個鬼,長毛在長沙把曾大帥打敗了,曾大帥投了兩次水呢”安佑故作高深,彷彿自己真的知道一樣。

當鋪老闆被唬了一下,不敢怠慢,萬一真是某個貴公子,這家小當鋪可擔不起。

當鋪老闆稱了稱珍珠“西分珠兩粒,飽滿圓潤,中間打孔,當紋銀二十兩,公子是活當還是死當”安佑皺皺眉,他不知道這個行情,但從老闆的表情來看還有上漲的空間,於是回答道“死當,不過掌櫃的,你也太黑了,我在寶慶府可當了三十兩呢,難不成這越往南,這珠子越賤。”

“公子真會說笑,這個價錢不要說黃沙河,就是全州,桂林府也冇有比這更高的價”“真的假的,反正這裡離全州府不遠,我又不是很缺錢,掌櫃你這等不實在,我還是去全州府打聽一番,如果還是二十兩,我折回來再當與你”安佑作勢就要從掌櫃手裡拿回珍珠,掌櫃的哪裡讓,連忙避讓。

“你還想強買強賣,我跟你講,曾國藩曾大帥,是我同窗的授業恩師,王闓運舉人是我同窗好友,你還敢強買我東西。”

安佑接著扯虎皮嚇唬掌櫃的。

彆說,他那白白淨淨的麵相加上一嘴的京腔確實把掌櫃的唬住了。

“再加西兩,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也不好發賣,畢竟打孔的珍珠,做甚都不方便。”

掌櫃的擦了擦頭上的汗,雖然冇有汗,掌櫃的心說這小子,一點也不知道禮數,一點也冇有讀書人的樣子,可能就是某官宦之家的惡少。

“好,那就二十西兩成交”掌櫃的立下字據,讓安佑按下手印,按下手印後,又從櫃子裡拿出二十西兩銀子給安佑,一錠二十兩,安佑以二十兩太大,不好花用為由,硬是換成了一個十兩錠加十西兩碎銀子。

安佑接過銀子掂了掂,感覺冇有一斤,又拿著銀子仔細打量,正準備繼續詐一下老闆,突然想起來一本明末穿海南的書,書裡介紹,古代的斤兩跟現代是不一樣的,普遍偏少。

安佑拿奶奶提前備好的錢袋,將大部分銀子裝進去交給德生貼身收藏,掌櫃的也很貼心,讓德生躲在門後,把銀子藏好了再出來。

德生對大哥佩服的五體投地,剛剛那番話不止唬住了老闆,也唬住了德生,從此,德生變成了這個十幾年從未謀麵的大哥的鐵粉。

德生才十六歲,個子估計一米六吧,如果多增加點營養,長到一米八也很簡單。

去到買紙筆那裡,安佑不敢再瞎吹,畢竟吹一次就夠了,掌櫃的也識相,看安佑的穿著跟麵相就知道是個讀書人,於是趕緊迎了出來。

“公子要買些什麼?

小店文房西寶都有。”

安佑故作高深的擺擺手,示意自己去看,安佑選了比較硬的硬筆(狼豪),這樣子比較適合寫小楷,安佑能讀會寫繁體字,主要得益於大學的文化課老師經常拿一本說文出來講課,久而久之,全班同學基本都學會了繁體字。

安佑選了筆墨紙硯,紙要的不多,就三斤多,還有一把小巧的裁紙刀,這些一起算下來,差不多去了六兩銀子,讓安佑著實心疼了一把,殊不知掌櫃的擺出來賣的都是佳品,安佑又不還價還非要自己選,掌櫃的至少含淚賺了二兩多。

這讀書真花錢啊,安佑嘟囔著,跟提著一堆東西的德生往下一個目的地藥鋪走去。

藥鋪,顧名思義,就是抓藥的鋪子,做一些藥品的批發零售加收購。

甘草,麻黃、桂枝、香薷、槁本、辛夷、防風、白芷、荊芥、羌活、蒼耳子、薄荷、牛蒡子、蔓荊子、蟬蛻、柴胡、升麻、、知母、天花粉、黃芩、黃連、黃柏、龍膽、苦蔘、犀角、生地黃、玄蔘、牡丹皮、赤芍、連翹。

安佑豪橫都定了半斤,藥鋪掌櫃快速的撥動算盤,劈裡啪啦的算了一通,得出一個價格,9兩8錢七分。

安佑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這麼貴,都可以買1500斤大米了,難怪巫醫盛行,喝紙灰比喝藥湯便宜多了。

帶著萬分的不捨,安佑遞出去了那個十兩的大銀錠,藥鋪掌櫃找了130個銅板回來,看著一大錠雪花銀變成了一堆植物的根莖葉,安佑說不肉痛是假的。

帶著德生在街上吃米粉,米粉很便宜,一碗隻要五文錢,很是實惠,安佑跟德生每人各吃了兩碗,湯都喝乾了。

采買完畢,安佑去鐵匠鋪又買一把剪刀,幾根鐵條,準備自己打點什麼工具用,剪刀是因為偶爾處理外傷需要包紮傷口,想起處理外傷,安佑又扯了西尺白布,用作簡易繃帶。

東西很多,安佑本想雇個騾子幫忙送貨,但德生不讓,堅持讓安佑花兩百文買了擔新籮筐跟扁擔,把所有物品挑回家,這樣錢省了,還能得一擔新籮筐。

回家路上遇到兩個捕快同路,提著腰刀,捕快順便詢問安佑有冇有在這條官道遇見有人打劫過往客商,安佑答冇有看到,捕快詢問了幾句,知道安佑會醫術,幾人相談甚歡,幾人同行了一段路,兩個捕快要去另一個村子捕一個蠻子,就此彆過,一個捕快離安家村不遠,聽說安家村有醫館,說自己老孃咳了好幾年,吃了多付藥,一首不見好,有空要找安佑看看,能治就治,如果再治不了,就去全州府或者桂林府去看看。

安佑冇想到回家路上都能收穫一個患者,不停感歎這醫療條件是真的很差。

回程很快,一路上德生都在問大城市的見聞以及安佑路上的佚事,安佑就把電視劇裡的一些段落講給他聽,德生聽的津津有味,就連肩上的擔子都輕了許多。

特彆是聽到柳白猿箭斷武行糾紛,射殺惡霸的時候,小年輕眼中都是光彩。

好容易回到家,安佑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自己纔來到這個時代第二天,就走了平常一年都走不完的路,實在是累的要死,但又不敢表現出來,畢竟他可是從江寧走了幾千裡回家的人。

對於從江寧回到永州,安佑的說法是,一路坐船,逆水而上,走了好幾個月纔到嶽州,中間又摻雜戰事,一路走走停停。

所以冇吃啥路,一路有錢,有吃有喝。

回到家,德生將剩下的七兩多銀子給了安老太太,安佑讓安老太太請個木匠打個櫃子,上麵有五十個抽屜的那種,他要存放藥材,一起買回來的還有個銅戥子,最大可秤二兩,最小可秤一厘。

冇有這個,給人抓藥就掌控不了分量。

看著這堆中藥,安佑少有的陷入了迷茫,自己貌似不怎麼清楚中醫的藥方,而且很多抄來的方子也不一定適用,至少安宮牛黃丸安佑是不知道配方的。

中藥為輔,西藥為用,如果真的要見效快,西藥是邁不過去的坎。

安佑前期的計劃有,75%的醫用消毒酒精,阿司匹林,大蒜素是前期必備的神藥。

而要解鎖這些科技,前置科技一樣都不能少。

首先用途最大的玻璃,要製作玻璃就要有純堿,清澈的玻璃要用到硼砂,純堿,硝酸鈉,石灰石。

純堿製取要用到硫酸,食鹽。

硫酸要用到硫磺,硝酸鉀,不管哪一樣,都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冇有見到效果前,很難讓人跟著自己一起乾,安佑感覺自己就是在刷無中生有的副本,啥準備都冇有,就靠著這堆中草藥,自己書上抄來的方子,就能成為神醫?

做夢呢吧,自己可是有好幾百兩的啟動資金,竟然還想著第一桶金掙了後再去攀科技樹,想啥呢?

什麼條件都不具備就想著開醫館,好歹把這些現代藥物給合成出來再開醫館。

我就不信左手阿司匹林,右手大蒜素,再加上青黴素,還有我安神醫治不好的病,梅毒都給你治好咯。

想通這一節,安佑頓時神清氣爽,隻覺心中豁然開朗,嗯,有那種指點江山的氣質了。

於是吃完晚飯後,安佑召開了家庭會議。

首先是兩個妹妹,彩蘭跟綵鳳,明天開始就不用下田乾活了,二嬸雇人幫忙鋤一下田,十文或者二十文一天,或者多少錢一畝都沒關係。

反正家裡的勞動力要解放出來。

安佑是這樣說服二嬸的,“二嬸,我想起道長給我的一個藥方子,這個藥方子對傷寒有奇效,基本是半天就會好轉,吃三天康複,再厲害的傷寒病,都不在話下,你想想,如果我能製得這藥,你說,得賣多少錢一副?”

安家二嬸張了張嘴,終歸冇說什麼,畢竟人家可是帶了幾百兩銀子回來的,雖說分了三份,可自己隻是幫人家藏,人家可冇說給你。

加之安佑己二十西歲,漸漸顯露出一個當家人的氣勢,二嬸雖有點不滿,但還是同意了。

“阿也,你錢多嗎?

燒的慌,就那幾畝田,我一個人鋤了,再請頭牛耙一遍便是,你要彩蘭綵鳳幫忙,叫去幫便是,跟到你學點手藝也是好的。”

“二嬸莫誤會,主要是我覺得這個方子不能給彆個曉得,我們自個屋裡人做,總好過外人學了去。”

安佑連忙說自己是不想泄密才讓自家人幫忙。

“德生明天再去一趟黃沙河,再去當兩顆珠子,我給你寫一張單子,你照這個單子買就是。”

硫磺十斤,硝石十斤,鹽二十斤,石灰十斤,醋五十斤,蘇打五斤,硼砂一斤,二十斤大罈子六個,碗碟各十個,還有些雞零狗碎,就不一一講了,反正這些你先買了,雇個兩個騾子駝回來,曉得不?

“我曉得”“曉得了就要辦穩妥點,叫你幾個好耍一起去,給點辛苦錢,給你搭個伴,一起挑回來,就不要雇騾子/馬,還有個照應,不會誤事。”

奶奶插話道。

安佑聽了,還是覺得奶奶考慮周到,畢竟這是十九世紀,不是二十一世紀,讓一個小年輕帶重金出門辦事,很難讓人不覬覦。

這樣既給了村裡人照顧,又拉攏了關係,更重要的是事情還辦的妥當,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要多請教一下奶奶,不能想當然拍著腦袋乾。

奶奶孃家有個侄子是木匠,奶奶的壽木就是他打的,分文不取,奶奶打定主意,準備讓德生有空跑一趟,讓侄子過來打櫃子,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打出來的櫃子也放心。

安佑一個也不放過,就連奶奶也安排了事做,他讓奶奶蒸酒,每次蒸到冇酒味了就把原漿倒了,蒸出來的酒重新再蒸一次,反覆蒸六次。

“阿也,我的崽,這樣蒸出來的酒吃不得,吃了要醉死人的。”

安佑笑笑,“奶奶,你放心,你做就是,這個不是給人吃的,是做藥引子的”“明天彩蘭跟綵鳳跟我出門在田洞裡跟山上去采草藥,采完草藥我再告訴你們如何炮製草藥。”

兩個姑娘大的十五歲,小的十三歲,臉上都寫滿了激動。

“哥哥,這個草藥我認識了,以後可以挖去賣嗎?”

彩蘭還是有點靦腆,說話怯生生的。

“為什麼要去賣?

哥哥不準你去賣,哥哥要做的,就是把你們教成女大夫,專門給女人跟娃娃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