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 作品

第47章

    

蕭夫人擺手,一副瞭然姿態,“我知道她是恨我對她嚴厲管教,都做母親的人了,一點不知道反省自個,心裡有氣全撒在夢之身上。”

長公主跋扈,世子妃蠻橫,侍女淨手煮茶,不再多言。

如是過了兩日,淩硯幽幽轉醒。

胸前的傷口已被包紮,目之所及一片漆黑,起先他以為是無月的深夜,強撐坐起,嘶聲喚道:“來人,掌燈。”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還有蕭夫人歡喜的驚呼聲:“夢之,你醒了。”

很快蕭夫人的笑容僵在臉上,窗外正午明陽高照,淩硯卻要掌燈,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月月,月月呢?”淩硯的眼眸的確不複往日清亮光彩,可麵上的期待極為真切。

蕭夫人無聲湧淚,不忍告訴他實情,想著尋個藉口安撫。

淩硯又疑惑:“怎麼還不點燈?”

蕭夫人握住他的手,壓下悲傷的情緒,儘量使語調放輕鬆:“夢之,你聽母親說,你從山崖摔下碰著了頭,可能對眼睛會造成一段時間的影響,太醫說了,隻要精心醫治,很快能好起來的。”

是了,淩硯想起,他從半山掉下去時雖抱頭躬身,還是被地麵凸起的石頭磕傷後腦。

失明一事不好說,有人幸運一時,有人不幸一世。

淩硯的神色越來越黯淡,蕭夫人強作笑顏,是哄騙、也是哄慰:“裴月昨晚上還來看你,她懷著孩子,太累了,我讓她先回去休息了。你彆急,母親這就找人叫她過來……”

“不用了。”淩硯眼盲心不盲,裴月和母親不會處得這麼和睦,如果她真住府裡,這會兒肯定有婢女去知會了,而不是母親用這種拖延之辭敷衍。

隻有一種解釋,裴月不肯原諒他。

淩硯無力地掙開蕭夫人的手,心慢慢沉了下去。

健全時她毫不理會,現在不知道會瞎多久,指望她會回頭憐憫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淩硯配合太醫的治療,到了十月初身上的皮外傷好的差不多了,隻是眼睛還多有不便。

他照常飲食,吃藥,甚至學會用手杖獨立在院中各房行走。

蕭夫人日日會陪淩硯過來用飯,他全程再冇提過裴月二字,彷彿從未娶過這個妻子。

朝中的政務,淩硯徹底放下。刑部的諸多事宜,文帝交給其他人接管,太子偶爾會來與淩硯品壺清茶,說是讓他好好養傷,刺客一事,定會還他個清正公道,尚書一職,也會為他經久長留。

淩硯已不太在乎了,他看不了書,寫不了字,連照顧自身都非易事,何提做官辦案,為國為民。

無用之人形同廢物,是累贅,是包袱,她不過問,不可憐,不再要,是應該的。

侍奉的小廝瞧著郎君白日無事,侍弄文人風雅,聽書摸棋,彈琴吹簫。

可到了晚間,一人會在書房獨坐很久很久,有時手裡握著一串珠鏈,有時對著一封信函發呆。

小廝識得珠鏈,是世子妃在時,經常戴在手腕的,至於信函,小廝無意間瞥見上邊幾個大字,吃了一驚,竟是和離書。

十月中旬,秋意蕭索,一夜孤月疏星,慘淡的月光從窗格照進書房,滿室冷肅淒涼。

淩硯習慣了黑暗,夜裡並不點燈,在距受傷醒來的一整月後,他終於在第三十天的晚上,簽下了裴月送來的和離書。

他看不到,摸索著紙張邊沿,憑著記憶在裴月的名字旁邊,寫上方方正正的兩個字:淩硯。

同樣的字,他寫過兩次,一次是婚書,一次是和離。

再冇有以後。

……

裴月想過蕭夫人會低頭,淩硯會來求她,萬萬冇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同意她的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