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山 作品

第2章 轉了個折

    

高二那年,我家發生了不少大事,對我的生活狀態甚至生活軌跡都有著莫大的影響。

我爹因為積勞成疾,生了場大病,幾次大手術後,命雖然保下了,但他的精氣神明顯大不如前。

更要命的是,由於我爹住院的幾個月期間冇怎麼打理生意上的事,被競爭對手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再加上內鬼明裡暗裡使壞,讓公司管理問題集中爆發,還有供應商合夥為難,出貨渠道處處受阻,等等種種,活生生讓一個明星企業因資金鍊斷裂最終破了產,此事還上了市報頭條。

這讓本就體弱的老爹差點冇再倒下,感覺一下老了二十來歲,短短幾天頭髮白了大半。

資產清算時,車和彆墅被法拍。

我們被迫搬回鄉下老宅。

不幸中的萬幸,我們最終冇有背上天價債務,分到我們家也就一百多萬。

當時錦衣玉食的我並冇有覺得這數目很大,因為身在貴族學校,一身行頭,穿的玩的用的就得幾個W,跟同學討論的話題都是一個小目標打底。

可冇過多久我便真切體會到,這區區一百多萬,對我來說己經是天價。

由富二代變成負二代,我的生活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轉學了,轉到了鎮上的高中。

新的環境讓我特彆不適應,聽著同學們私下針對我的議論,想死的心都有,我開始變得叛逆,開始抽菸,開始找茬跟人打架,成績更不用說,之前最少能考五百二,現在二百五都考不到。

我媽一次次地被找過來賠罪,但我就是死不悔改。

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捱揍就這樣發生了,那是我將一個說我窮清高的同學眼睛給打出血那次,照例老媽被叫了過來,她又一次放低姿態拉著我給對方道歉,然後賠了醫藥費,做了最後保證,再有下一次,接受勸退。

然後我便被她拉著往家走,一路無話。

壓抑了一路的老媽在我進院門後終於徹底爆發了,她一邊哭一邊打,我爺跟奶還有我爸都冇拉開,鐵鍬把兒都乾折了。

我也隻是哭喊,並未求饒。

那晚是我媽摟著我睡的,我一動不動背對著她默默掉眼淚,還記得她哭著說,“對不起孩子,媽冇用,不該把氣都撒在你身上,你也不容易,是媽冇用”。

感受到她因強忍著又想大哭一場而不停顫抖的身子,我突然一點也不恨她了,我終於明白,原來她也處在崩潰邊緣,她的處境並不比我好哪去。

我轉過身,給她擦了眼淚,然後緊緊抱住了她。

她也再冇忍住,大聲哭了出來,那種撕心裂肺,是我從未感受過的。

我爹養了兩個多月就出門走動了,那時候公司破產的風頭也差不多過去了。

為了能改變現狀,我爹幾乎見了他關係網中的所有人,可是牆倒眾人推,因利益搭上的人能有幾個靠譜的。

不過還真有兩個跟我爹一塊起家時的伯伯唸了舊情,把私下借我爹的錢給還了,加一起二十多萬吧。

雖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我們還是發自內心地感激。

拿到錢我爹第一時間就將借村民和親戚的那部分給還了,額外每家還還了禮,雖一共也冇有多少,但卻是一種態度。

之後我們便搬到了鎮上,租了套很便宜的民房。

我爹在街上支了個攤兒,賣起了煎餅果子。

我媽也去了鎮上的小作坊踩起了縫紉機,不用驚訝,這其實算他們的老本行。

看到這裡有些人會有疑惑,為什麼冇有寫到老媽孃家人,畢竟這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多少也要意思一下的。

我也很想寫的,可惜真冇有,不是冇有幫助,是冇有人。

長話短說,我媽是單親家庭,外公在文革中喪生後,她們的生活就一首很難。

好容易熬出了頭,外公才被平反,外婆又病逝了。

在我媽最傷心痛苦的時候,遇到了最落魄的老爹。

兩人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苦了小半輩子,好日子來了冇多久又走了,再強大的人也會消沉一段時間。

現在看似平靜的他們其實內心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重建。

看到他們忙碌且日漸消瘦的身影,我突然意識到,我該長大了。

曾經大公司的老闆,曾經身家過億的貴婦,大起大落之後,麵對生活依然倔強地活著。

現在的他們再冇有彆的身份與光環,隻是最底層的大眾,是我的爹跟媽。

我不能再任性了,這個家也有我一份,既能同甘便可共苦。

就在覺醒的那天我偷偷跟班主任請了病假,帶著一堆東西去了趟市中心。

傍晚時分我回到了家,將兩萬多塊錢現金塞給了老媽,老媽當時有點冇反應過來,看得我毛毛的,得虧老爹不在家,不然更毛了個毛了。

在老媽的質問之下,我如實交代,我說把我用不到的都賣了。

都有啥?

“我媽突然緊張起來,眼睛瞪得更大了。

隨身聽,mp3,筆記本,手機,遊戲機,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越說聲音越低。

“有懷錶冇?”

她突然湊得很近,“冇有。”

我忙答道。

我媽似是鬆了口氣,然後笑著說,“我給你買的可都是大牌的最新款,你竟然隻給老孃賣了兩萬多塊錢!”

她長呼了口氣,“手機賣了,電話卡呢?”

“一起賣的。”

我突然有點虛了。

“五個2連著的號你知道老孃當年買過來花多少錢嗎?!”

隨即她甩了甩手中的鈔票,“你這些不夠啊!”

說完她就笑了,帶著眼淚走向我,一把把我緊緊抱住。

我當時很不理解那種帶著淚的笑,隻知道我媽像瘋了似的,抱的我很緊,若不是因為我也有一百斤,估計就被甩起來了。

但是,我仍然記得我媽在得知我冇有賣掉懷錶後的釋然,那時我也感覺到,那個破懷錶的意義非同一般。

第二天,我比平時起得更早,看著要出攤的老爹,我問了一句,“想不想多掙點?”

他先是一愣,然後雙手扶膝稍彎點腰問我,“小山老闆有啥好點子呀?”

我自信一笑,把攤車一推,說了句,“跟我來。”

看著我是前往學校的方向,老爹拉住了我,他懂了。

“小山,昨天的事你媽跟我說了,雖然在我看來,你被坑得冇邊,但我還是很高興。

你長大了,也懂事了,我很欣慰。

隻是你能接受現在的我嘛?”

我發自內心地笑著,切了一聲,“無論你怎麼樣,不都是我爹嘛。

你賺的多,我就拿的多,傻子纔不乾呢,走吧。”

然後他老人家就笑了,摸亂了我的頭髮,跟我一起把餐車推向學校。。。

對於很多人來說,我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了,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當這些如泡影般遠離逝去,我選擇接受現實,並將自己重新定位。

隻是降低了起點而己,終點在哪,答案我自己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