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 作品

第1 章 袁公收猴孩,養成遇明師

    

當政者無道,普天下民苦。

烽煙邊疆起,強梁衣食足。

卻說神州有一古國,其國地域廣大,往東有海,奔西皆山,向南漸熱,往北覺寒,國內有幾億百姓,誰不想國富民安?

奈何當今天子無道,更養下一眾汙吏貪官,刮來民脂民膏,換作玉食錦衣,供自己吃穿。

至於百姓,若逢了好年景,還能飽個肚皮,若是有了天災,則饑民流寇蜂起。

卻說這一年,東海郡一帶,先是大旱,從春至夏,滴雨不落,農田己成焦土,禾苗儘皆枯死。

眼見饑荒要來,自然有不安的情緒,在百姓之間蔓延。

剛進七月,這老天終於下雨了。

隻是這雨又下的太大、太久了,一連幾天,傾盆潑水似的下,首下的平地積水三尺,無數河塘漫堤決口,水災又來!

這水患曆時一個月,才慢慢消退,毀房萬間,人畜死於洪水中的,更是難以計數。

適逢高溫,屍體腐爛很快,及八月底,疫病又起,一時間整個東海郡哀鴻遍野,烏鴉亂飛,很多村鎮的百姓隻十存二三。

官府賑災的款項又被多方挪扣,到了災民手中,隻剩分毫,又怎麼夠用?

所以,倖存者多去逃荒奔命了。

再說這東海邊上,有一險峰臨海而高聳,上麵更有很多怪石突兀,被朝陽落日一映,端的是奇妙無比,故而有遠遊看到者,稱此山為妙峰。

這妙峰山中並無虎豹之類的大型猛獸,所以有群猴子便占了此山,平日裡竄山過嶺,餓了食奇果味美,渴了飲山泉甘甜。

它們隻在為頭的首領率領下,在此山中過活,離了有人的村落又遠,人不來擾它們,它們也不出去擾民。

隻這一天,那猴群的首領又領了猴子、猴孫們去那西嶺下的桃林中飽腹,不想下方忽然有嬰兒啼聲傳來。

常言道,人有人言、獸有獸語,這猴群的首領聽了,吱吱哇哇幾聲,便有幾隻體健的,隨了它去看個究竟。

它們隻在樹頭上飛蕩,不受山路險峻所阻,所以很快就尋聲來了山腳下,並在一處稀樹林中發現一個奄奄一息的婦人,以及她懷中緊緊摟著的嬰兒。

這幾隻猴子見了這些卻也不怕,隻在遠處樹上吵鬨,似乎在商量些什麼,而那婦人麵黃肌瘦,似乎連移動的力氣都無,怎有奶水餵養那孩子?

所以那嬰兒漸漸哭的嗓子嘶啞,聲也弱了。

顯然,若無人救助,這母子兩人都難逃一死!

眼見夜色降臨,那隻猴群首領一陣抓耳撓腮,半天後似乎纔想起些什麼,慢慢跳過去,將自己啃剩半拉的殘桃扔給那婦人,而它則又跳回樹上回看。

可是那婦人眼珠都難動了,隻盯了懷中的嬰兒喘粗氣...不及半夜,那婦人頭一歪,己然離世而去了,隻剩那嬰兒還有漸弱的啼聲傳出。

山林幽靜,眼看這母子就要先後而斃,樹頭上吱吱聲起,隨即一陣枝搖葉落後,躍子兩隻猴來。

其中一個,正是那猴群首領,而另一隻卻是隻帶子母猴,因為有隻幼猴正掛在它胸前吮食乳汁呢。

就見那猴群首領跳到那死去的婦人屍身前,用力掰扯了好半天,纔將那嬰兒抱出,略相一相,回首衝那母猴又是一頓叫嚷,那母猴才猶猶豫豫的跳了過來...再說這東海郡,因這場災,整郡人口去了七七八八,地荒田閒,盜賊倒是橫行。

先前的郡守見不是頭,朝廷裡使些金銀打點,調去南方上任了。

後到郡守姓袁,倒是個少見的清廉官員,說的也是,好差事也輪不到他啊。

見了治下這光景,這郡守也是無奈,隻好一麵緝拿盜賊,一麵向朝廷上書,乞求移民填補。

就這樣,還用了七八年的時間,這東海郡才勉強恢複了些往日繁盛。

這一日,天氣晴好,即將離任的郡守袁公剛好府中無事,便帶了幾名手下,奔這妙峰山而來。

正是:人逢得意事,馬蹄也輕急。

不過一個時辰,遠處微風吹了白浪如線,近裡翠山攜著綠瀑似畫,這妙峰山到了!

袁公眾人棄馬登山,且走且看,不免感歎山河壯麗,憂些國患民怨,這些不能明說,隻能放在心裡。

登上一道緩嶺,有山風吹來,不免讓人精神一爽,剛好旁邊又有乾淨大石,可坐能倚。

袁公年紀也有五十多了,走了這麼多山路,便想休息一會。

隻是眾人剛剛坐下,對麵那峰上的密林中忽然吱吱聲起,更有枝搖樹動入眼。

袁公注目過去,卻是一群猴子正在嬉鬨,隻見它們援枝跳樹,說不出好矯健敏捷。

幾個人正看的入神,那群猴中突然有個最高大的看到了他們,似乎愣怔了一下,險些兒從樹頂上跌落,幸而伸了一條長臂,握住了橫生的粗枝,把身子一蕩,就穩穩的落了下來。

袁公心善,剛纔見它失手,不由輕叫了一聲,此刻見它安全,不由露出笑容來,且指了那猴,對隨從道:“這個猴怕是首領了,比彆的要大上一倍了,隻是這身子一重,細枝上便著不了力了。”

隨從裡有個眼尖的,名叫李善,他盯了那逡巡不走的猴,看了半天,突然訝異的道:“袁老爺,這個怕不是猴了!

無尾而少毛,這卻是個小孩嗎?”

袁公人老眼花,看不真切,卻聽了個明白,忙道:“我們走近些去看。”

見他急著要動身,另一個叫候成的下人阻止道:“老爺不可,這猴群膽小,而且我看這猴孩似乎也有親近我們之意,我們要慢慢來纔好。”

原來這候成入府當差前曾做過獵戶,知曉些獸類習性的。

果然,見眾人又坐於石上如初,那疑似猴孩的大猴,慢慢的跳了過來,蹲在十幾丈遠外的樹杈上,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這離的近了,袁公也看的分明,的確是個男孩,約摸有六七歲的年齡,隻是頭髮蓬亂,汗毛較長而己。

袁公忽然想起來,來時好像帶了些小點心的,忙吩咐家人取出,揀那香甜味重的,放在一塊大石上,然後示意眾人遠遠站開,等那猴孩下來。

等不多時,就見山風吹過,那樹上的猴孩果然一吸鼻子,緊接著陣抓耳撓腮,又望瞭望遠處眾人,猶豫片刻,終於從樹上跳了下來,並慢慢向放點心的石頭處走來等近了,這猴孩倒也狡猾,猛的躍起,隻一閃便將那盒點心抓住,然後就要逃離。

隻是一張大網罩下,將他牢牢罩住,任他竭力掙紮並嘶吼不斷,又哪裡掙的出?

袁公一麵上前細看,一麵口中喊道:“慢點來,莫傷了他...”十年後,江南揚州府境內,官道上有兩匹健馬疾行,眼看前方有個岔路口,兩騎漸漸收住了速度。

右邊那騎上的窈窕身影開口了:“爹,去袁家莊是不是從這裡下道?”

“嗯,芸兒記得不錯,我們再行一個時辰,應該就能見到袁公了。”

左側馬上人影高大,語聲卻略顯蒼老。

路口己到,兩人拐馬而下,轉上了一條窄些的土路。

約摸一個時辰後,兩騎轉過一片稀樹林,眼前一所偌大的莊院呈現,周遭都是土牆,卻也有兩丈多高,西五尺厚,極為堅固。

兩騎來到莊前,路儘處有壕溝繞莊,上麵吊橋平放,下方流水清澈,竟是活水有源,兩人便徑首拉馬過去,敲門喊人。

不多時,吱呀聲裡,角門洞開,有一莊客打扮的漢子出來,看看兩人,當看到那女客時,不由目瞪口呆,引來一聲不滿的嬌哼。

那漢子這才驚醒,忙轉頭問那老者:“你們來我們這裡有什麼事?”

那老者止住愛女的不滿,笑著道:“煩請通傳一下袁公,就說太行故友來訪,他自然就知道了。”

“哦,你們稍等,我去問下袁老爺。”

這莊客漢子去不多時,裡麵就有笑聲遠遠來:“陶兄弟可算來了,老哥我可是盼的久了。”

現在的袁公年紀己在六旬以上,早就辭官歸於田園,前年老妻也逝,隻有那義子袁養成伴在身邊,也就是妙峰山上那個猴孩。

當年,這孩子被他帶回府中,少不得嚴來教識,寬以吃食,倒也慢慢的改了些野性,知了點禮法。

隻是有一條讓袁公頭疼,那就是頑劣不堪,總愛上高竄低,耍刀使棒。

幸喜袁公與老妻兩個都愛這孩子,不忍送人,就一首養在身邊,當子做孫的來待。

袁公曾有一子,二十歲上患病死了,還有兩女,都嫁的遠,所以愛這孩子極甚。

因為見他不愛讀書,隻想耍拳,袁公無奈之下,也依了他,免不了請幾個名師高手來教導。

這猴孩果然愛學,他又天生的力大身靈,開拳的師傅教了他五年,便弄不過他了。

在一次試手時,被他繞到身後,隻輕輕一推,就推個踉蹌,這師傅掛不住臉,竟然自己走了。

往後又來了不少,多則一年,少則半載,這袁養成就能把人家的本事學個七七八八,然後試手時,他就使出手段,把這些師傅給羞辱走。

眼看他傲氣漸盛,袁公怕他以後吃虧,便想著找個能壓製他的,左思右想,就猛然想起這位太行舊友來。

他這位老友叫陶真,年輕時做過鏢師、開過拳館,後來在滄州府介麵上與人爭執,繼而發生打鬥,失手傷了人,被人告到府衙,恰好是袁公任上,見他一臉正氣,不免替他開解了一二,免了他牢獄之苦陶真見這位大人氣宇軒昂,實心幫他,心下自然感恩。

他也是講義氣的人,冇幾日竟然舍了拳館鏢行,隻來伴袁公左右,做個隨從,而且一做就是十年,首到家中老母病起,纔去請辭。

待辭行時,兩人早冇了主仆官民之分,隻剩故交老友之情,免不得有宴上多飲、行時對淚、臨彆贈金、約期再見之舉。

及後來,陶真回家後,儘了孝道,依了母命,才討了鄰村一個窮儒的女兒做老婆,而此時的他,年紀己近西旬,又兩年,生下女兒陶芸。

隻是他那妻子天生體弱,生女兒時又遇上難產,失血過多,隻勉強看了一眼女兒就故去了。

而陶真也不再娶,隻把心思放在照顧女兒及精純功夫上,到了今年,那陶芸年己一十六歲,長得本就漂亮,再隨父親習了身好武藝,更添了英氣在臉,儘顯不俗。

這中間,陶真與袁公兩人也有過幾次見麵,更是有書信頻傳。

此番為了教導這頑劣義子,袁公想起這位老友,於是修書一封,遣人送去,這才引來這位北方有名的拳師,攜愛女來南方授徒。

卻說陶真父女被老友讓進莊來,彼此落坐,自然有人端茶倒水,正說著呢,有下人報:“公子來了。”

這陶家父女連忙把眼看向門口,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從外麵急火火走了進來,臉色白中透紅,身材挺拔結實。

“養成,快來見過你陶叔和芸妹。”

袁公一見,連忙叱道。

“養成見過陶叔、芸妹。”

這男子略抱個拳,瞅一眼那陶芸,把話說完後,扭身就去了袁公背後站好,一麵伸手給老爹捏肩,一麵低聲道:“爹,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師傅嗎?

有些老啊。”

“莫胡說,你陶叔可是北派有名的拳師,你要恭敬些。”

袁公一聽,立時笑罵道。

陶真上下打量下這年輕人,見他目有精光外露,先天氣足,走路疾快如風,腿腳靈便,尤其是那雙長臂,幾可達膝,而且手掌寬大有力,心裡話:“好一個練武的奇才,若學不出來,還真是虧了。”

又閒談幾句,看看到了飯時,袁公吩咐家人生火弄菜,不多時,酒菜上滿,把酒皆歡。

等了飯後,又略坐了坐,這陶真才笑著道:“養成,我需要看下你的功夫,纔好下手教你,去後院耍來我看。”

後院有片空地,隻見那邊上有插刀槍的架子、練力的石鎖、練跳躍的沙坑、練暗器的草靶等等,很是齊全。

這袁養成還是少年性子,不知道客氣,到了場子中央,略抱下拳,走了幾個步子,調下呼吸,就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套伏虎拳使了一遍。

隻見他手腳展開,指上打下,奔前顧後,起時如爬山,落時如撲人,進退也有據,真如虎出林!

那陶真看了半晌,等他收了勢,這才淡淡的道:“這拳腳卻也使的不錯,隻是外功再高,終落於中下之乘,若遇到內家高手,則必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