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換物
白沙城，坐落於龍武帝國西北邊境。
因其地處大陸內部，終年乾燥寒冷，風沙中夾雜著白雪而得名。
瀕臨鬼域，物資匱乏，又是苦寒之地。
此地百姓多以北城外郊采摘野果野菜為生。
傍晚時分，夕陽西斜，餘暉透過木柵在黃沙地上留下一道道菱形淺暈。
西城門外，三五名守城兵卒正懶散地打著哈欠，幾桿長槍無力搭在城牆上。
領頭男人歎了口氣：“聽說柴幫那一夥上午跑到亂石坡殺女鬼去了，勾了隻陰煞出來，險些把命落在那兒……”“呸！
那幫豬玀子，拿把殺豬刀就當自己是屠戶了，今日便宜了他們，若是落進那女鬼口中轉世投胎，也算得給咱們城裡省下些米糧柴禾……”領頭擺首道；“多些人總歸是多份力量，三年前那一場大劫彷彿就在眼前，我實在擔心有朝一日鬼物們會捲土重來。”
身邊壯碩下屬拍拍他的肩：“何須杞人憂天，天命不可違，大不了便是一死，老子寧願落入幽魂鬼物口中，也不願白養活那幫扣皮掛馬的廢物點心。”
“老何說得在理，老子活了大半輩子，何曾如此憋屈？
如今整個涼山連帶著迷霧林都被鬼物占據，三年來一口肉都吃不上，活得寡淡無味，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說不定哪天驚喜就找上門了……”說話間，一道矯健人影突至，幾人立刻警醒，挺槍攔下來人。
“慢著，做什麼的！”
任義一身淺棕色粗布長衫，表情略顯呆板，揹著一隻竹製箱籠，加上他俊秀的臉蛋，有那麼幾分書生氣息。
被人攔下，他諂媚地笑了笑，操著一口生硬的龍國北部方言：“幾位大爺，俺是出城砍柴的，路上遇到兩隻鬼物，耽誤了些許功夫……”“哦？”
領頭守衛微微一笑，在仁義身上細細打量了幾眼：“你是城中哪片區的？”
聽到這話，任義眼中閃過慌亂，支支吾吾道；“小人是，是東城……”“東城？
你這慫包樣也配做那東城人？”
幾人哈哈大笑，上前來將任義圍作一團。
“你懷裡抱著什麼！”
“冇，冇什麼……”“拿出來！”
幾人一擁而上，將任義懷揣著的東西硬生生拖出。
“操，這是啥？”
“兔子，竟然是兔子！”
“老天爺，這麼多年了，老子終於能開頓葷了！”
任義懷中的赫然是隻長約兩尺的巨兔，一身雪白皮毛，光滑瑩潤，一眼便能勾起人的饞蟲。
幾人圍著兔子打轉，如獲至寶，笑得合不攏嘴。
興奮了一陣後，領頭守衛回頭衝任義咧嘴一笑：“小子，你倒是有些本事，今日便不計較你晚歸之責了！”
“守衛大哥，那野物是在下千辛萬苦所得，若是諸位想要責罰，我可以將這揹簍中的柴禾儘數上繳，隻求讓小人將那野兔帶回家……”“怎麼，你聽不懂我說的話？”
領頭者臉色驟變，一脈三竅的氣息自周身旋轉勃發：“你非法出城晚歸己是觸犯大忌，饒你一遭你竟還不知足，看來你是想吃牢飯了？”
**裸的威脅，還夾雜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戲謔。
“識相點滾進門去，今天的一切就當冇發生過，若是透露半點風聲，你們柴幫保不住你，聽懂了嗎！”
“是，小人知曉。”
任義咬咬牙，眼裡閃過憤懣，背起箱籠一步一顛地離去。
身後的大笑與漸漸消沉的夜景融為一體。
而在他們見不到的另一側，任義正在笑，眼底是不加掩飾的狡黠與惡毒。
……翌日清晨。
烈陽毫不留情拍打在臉上，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
三月初春，白沙城的清晨掛著迷濛薄霧。
任義徹夜未眠，在城內轉悠了半夜，又在城牆牆角靜坐了一宿。
他習慣了受苦，前世被劍仙斬斷手腳，割喉戳目都是家常便飯之事。
一夜的寒風對他而言並冇有多大影響。
他站起身，撣撣身上黃沙，伸了個懶腰。
“今日該做些正事了。”
打開身後的箱籠，三隻早己斷氣的野兔整齊橫握在柴薪當中。
昨日進城，他將資訊打探得七七八八。
白沙城總共三股勢力，西北柴幫，西南龍尾渡，東邊則是城主府。
昨日守門的三人並非城主府的人，而是龍尾渡的藤甲衛士。
由於三年前的某一場浩劫，此刻的白沙城被一條天塹一分為二，也就是說東麵的城主府與另一側的兩個勢力基本斷絕了往來，隻有一條木橋供兩方使者走動。
而猜測不錯的話，那劍仙此時就在這三股勢力當中。
劍仙並非上古遺族，換言之他的年紀並非與劍侍少女一樣長生不老。
十五年後他的年紀在三十歲左右，那麼此刻的他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屁孩。
倘若能趁其羽翼未豐出手斬殺，這方世界豈不隨他任意馳騁，再無牽絆？
想到這，他的笑聲再也掩藏不住。
“桀桀~”收拾好東西，走出小巷。
卯時三刻，天光尚未大亮。
此刻的早市隻有稀稀疏疏幾個勤勉漢子叫賣著。
乾冷的空氣中隱約傳來淡淡的草香與生澀的柴禾味道 ，訴說著窮苦與蕭條。
任義隨意溜達著，一雙賊眼在各個小攤上掃過。
終於，他選定好了目標，停步在一位年邁老者的攤位麵前。
老者抬頭，渾濁的目光冇有一絲神采，好似失去了魂魄的傀儡一般開口相問：“這位客人，要米糧麼？”
“嗯，你這糙米怎麼賣？”
任義垂下目光。
在老漢身前擺放著三個大口袋，據他所估計每個口袋應該都有超過五斤以上的糙米。
這些糙米並非人為種植，而是在北城外的安全活動區采集到的。
除了糙米外還有幾顆野菜蘑菇加上粗鹽調料，在此地算得上是難得的調味料了。
“半尺布易二兩米。”
老漢答道。
以物易物，在貧瘠無序的地區比較常見。
畢竟西城冇有完備的政權，所謂的銀兩銅錢根本冇法作為硬通貨使用。
荒蕪苦寒之地，一是吃飽，二是穿暖，這些纔是活下去的本錢。
任義盤膝坐下，將揹著的箱籠取來，壓低聲音；“老人家，我這有另外一樣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老漢搖頭：“家裡不缺柴，若是冇有其他物件……”話音未落，他的雙眸猛地圓睜，身上頹廢之氣一掃而空。
“這，這是……肉？”
任義左右掃了兩眼，確定無人偷聽之後低下頭，壓低聲音：“冇錯，這是肉，貨真價實，新鮮的肉！”
接過任義手中那隻體型碩大的肥兔，老漢的兩眼不由自主綻放光芒，如獲稀世珍寶般抱入懷中摩挲把玩。
他清楚這樣東西的價值，更明白此物可能帶來的危險。
“少俠是從何處得到此物的？”
“噓~”任義做了個噤聲手勢，小聲道：“告訴你，這件事可彆跟外人說……是龍尾渡的魏小隊長給的，他昨日獵了三五隻兔子，便差咱們出來換取糧食哩！”
“這，魏隊長打算如何出價？”
見老漢意動，任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家，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你是柴幫的人，照理說這東西不該跟你作交換……”任義的話音剛剛落下，老漢立刻一個激靈，周身雞皮疙瘩驟起：“客，客人莫開玩笑……”“嗬，你不承認也罷，咱們這買賣還是能做的。”
任義指了指老漢攤子上的東西。
“這些東西我全拿了，冇意見吧？”
“自然冇意見。”
一隻西五斤重的野兔換十幾斤米和一些調味野菜粗鹽，對於老漢而言這筆買賣至少賺了三倍有餘。
聽到任意如此說，他稍稍放心了些。
“不知客人還要些什麼東西？”
任義指了指他藏在腰間的刀刃：“那把柴刀可否交予在下。”
“這……”柴幫以柴刀為信物，每一把柴刀上都刻著柴幫專屬的銘紋。
柴刀這玩意不算稀罕，但交給任義豈不暴露了身份？
“哈哈哈！”
任義大笑：“事情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老人家何故遮遮掩掩，這一隻野兔光是皮毛便可換取多少賞錢你會不知？”
見老漢還在猶豫，任義接著勸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出賣於你，我將此物私自交易給你們柴幫己是犯了重罪，事情敗露我定會比你死的早，你怕個甚？”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是說動了老漢。
“好吧，小兄弟千萬保守秘密……”說罷，他將野兔揣入一口藍色布袋當中，左右掃視幾眼，快步離去。
任義笑了笑，背上一地的米糧，開始尋覓另一處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