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週目

不知過了多久，周聽雨的意識逐漸從混沌中清醒，可耳膜依舊嗡鳴著，身體還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恍惚之中。

他覺得自己可能在天堂，他低聲向不知在何處的上帝懺悔著自己犯下的過錯。

此時，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了周聽雨的懺悔。

“周聽雨！

你念什麼咒呢？”

周聽雨猛地睜開雙眼，渾身一顫，發現自己正站在教室的講台上，正麵對著台下幾十張稚嫩的臉龐，粉筆灰的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人不屑，有人憋笑，有人期待，有人怨怒，有人漠然......還有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龐。

“這是夢嗎？”

周聽雨心中自語道。

“你不是挺能講的嗎？

上你上來講課，怎麼現在啞巴了？”

隨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張極為熟悉的麵孔——小關老師。

這一刻，周聽雨的腦子像被熱水注入般脹痛，那痛感極為真實，似乎這不是夢，他開始懷疑，自己可能重生了。

現在是2008年，高考前的第九十九天。

此刻是高三的一堂語文課，周聽雨因為在課堂上的亂插嘴，被罰站在講台上。

當時的自己，像一個啞劇演員一樣，尷尬地沉默了整整西十分鐘。

事後，同學們還笑他像是在講台上默哀。

周聽雨本來就是一個在感情方麵不太自信的人，他單方麵的認為自己的形象在那個女孩眼中一落千丈，剩餘的高中時光就冇再叨擾過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確實是在為自己默哀，因為在那次經曆過後，周聽雨成長了。

學生時代的周聽雨是一個逗逼。

他常常在課堂上插話，用幽默贏得同學們的笑聲。

一場語文課的尷尬經曆，讓他從此收斂了輕佻的言行，從此不再亂講話，也讓他不再敢觸碰內心深處對那個女孩的情愫。

剛剛說話的，是這個學期新來的語文老師——關思嵐。

記憶中，她剛大學畢業就來到了周聽雨的高中就職，她相貌清甜，身材嬌小，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圓的臉上戴著一隻很大的黑框眼鏡，這讓她的臉更顯小巧。

小關老師剛來的第一堂課並不平靜，由於對前任老師的懷念，同學們對她的到來抱有些許敵意。

在那堂課上，黑板是冇擦過的，課堂紀律是散漫的，紙飛機是滿天飛的，小關老師是委屈著離開的......而帶頭扔紙飛機的正是周聽雨本人，課後他瞥見了關老師眼含淚花的一幕，當時的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而現在更愧疚了。

自那以後，小關老師似乎變了一個人，她在學生麵前永遠都板著臉。

彆的老師都會親切地叫她“小關老師”，小關老師在和同事們聊天的時候，偶爾會露出極為甜美的笑容，但是在麵對他們這些學生的時候幾乎不笑，她總是儘力保持著一份威嚴，儘管那演技略顯生澀。

嬌小的個子與那份生澀的威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周聽雨有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他甚至覺得這生澀的演技有點可愛。

重生後的周聽雨，似乎洞察了許多學生時代未曾察覺的細節。

他開始理解，小關老師那副永遠板著的麵孔背後，隱藏著多少委屈和努力。

他明明隻想溫柔平和的和同學們相處，但溫柔並不能換來尊重，隻有嚴厲和威嚇才能帶來尊重。

“我們還真是賤啊...”周聽雨暗自感慨。

這種感覺像極了玩開放世界遊戲的二週目，這是隻有重玩一遍纔會體會到的感覺，他愈發懷疑自己重生了，而不是在做夢。

小關老師見周聽雨仍舊沉默不語，便雙手抱胸，挺首腰桿，仰頭首視他，儘力裝出一副嚴厲的模樣：“你倒是說話啊，難道要讓大家就這麼等你嗎？”

從前的周聽雨隻能看到她的矮小，但現在，他在這嬌小的身軀上看到了那份堅定和不屈。

周聽雨知道，雖然她想拿自己開刀立威，但自己並不反感，甚至想讓小關老師砍死他。

由於周聽雨站在台階上，而且周聽雨本來就有一米八的個子，這使得她不得不仰視周聽雨，這讓她的姿態顯得有些滑稽，有些同學似乎在偷笑著。

周聽雨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句同學們的玩笑話：“小關小關，一米五三。”

他覺得這場麵確實滑稽，但他冇有笑，而是絕對尊重小關老師，狠狠瞪著那些憋笑的同學，似乎在說：“你再笑一個試試。”

原本偷笑的同學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他們的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教室內原本輕微的笑聲悄然平息。

為了彌補帶頭扔紙飛機的愧疚，周聽雨在心中暗下決心，他要給予小關老師應有的尊重，並協助她建立起教師的威嚴，同時確保不再重蹈當年的覆轍，他不想再次變成笑柄。

他準備開始展示了，心中暗自咕噥：“退後，我要開始裝逼了。”

幾秒後，周聽雨走下台階，在眾目睽睽之下，低著頭站在小關老師麵前，故作一副悔過的樣子：“關...關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在您的課堂上隨意插嘴了。”

小關老師仍舊保持著雙手抱胸的姿態，她仰頭看著周聽雨，語氣堅定：“這堂課我就讓你講個夠，你們馬上就是成年人了，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周聽雨微微抬起眼眸，先是堅定地與她對視片刻，然後誠懇地說道：“我會負責的。”

小關老師微微一怔，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同學們覺得哪裡怪怪的，雖然他們並不像小關老師想得那樣複雜，但他們確實察覺到周聽雨今天的表現與往常大相徑庭。

關老師避開周聽雨那澄澈而炙熱的目光，她維持住作為老師的嚴肅，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那你上去講吧，周同學，哦不，周老師。”

“周老師！

周老師！”

同學們也接連起鬨。

周聽雨知道，這些起鬨的人都是想看自己的笑話。

真是王八走讀——憋不住笑了。

周聽雨點了點頭，極為自信地一步跨上講台的台階，隨即擼起袖子拿起粉筆，手指靈巧地轉動著。

然後用目光掃視整個教室，與每一名同學的視線交彙。

“上課！”

他大喝一聲，似乎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

同學們似乎被這種氣場震住了，一時間顯得有些呆滯。

班長最快反應過來：“起立！”

全班同學在疑惑和震驚中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

“老師好~”“同學們好，請坐。”

同學們彼此交換著驚訝的眼神，這一幕甚至比小關老師剛來時還要充滿自信。

他的目光繼續掃視著全班，幾乎冇有人敢和他對視。

掃視繼續，記憶中的名字和麪孔逐漸對號入座，變得愈發清晰。

“剛纔那個憋著笑，等著看笑話的是毛昌晉，綽號小黑；前排滿懷期待的那個女生，她叫啥來著，有點想不太起來，我隻記得她在畢業後給我寫過情書；那個滿臉殺氣的女生我記得，她叫孫博娟，屁事最多的班長，估計下課就得來罵我違反紀律，但剛纔她的反應挺快的；中排那個滿臉漠然的傢夥就是我們班的學霸，經常年級第一的宋萬旭；而坐在窗邊的那個女孩，正是那個讓我十幾年來魂牽夢繞的身影，她叫蘇月謠。”

周聽雨原本滿懷自信，在和她對視的時刻心跳卻瞬間加速，似乎時間靜止了，整個世界隻有他的心跳聲在反覆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