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市
看著車馬儀仗緩緩走來、又緩緩走遠,聽著眾妖陣陣高呼“恭迎妖王殿下”,小花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畢竟是自己滿心滿意喜歡了兩百年的人,雖然如今與他己經徹底決裂、毫無瓜葛,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觸動的。
小花妖有些鬱悶地喝了口酒,自言自語道:“幸虧白天冇有傻嗬嗬的跑去萬妖宮找他,否則豈不白跑一趟!
不過,當真是冤家路窄,這都能湊到一起來……”看著長街漸漸安靜下來,小花妖原本挺不錯的心情也變得不是那麼好了,隨意吃了兩口菜便將窗戶一關上床睡覺了。
離山某處酒肆,花千邪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妖:“你方纔說什麼?”
小妖匍匐在地抖成了篩子:“小的不知殿下在此,無意冒犯,還望殿下饒命!”
酒肆的氣氛又冷了幾分,花千邪的神情十分不耐煩:“本殿問你方纔說什麼?”
“方纔?”
小妖連忙答道:“方纔小的說‘妖王殿下今夜親臨不離城……’”他不知道這句話又什麼問題,方纔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勁力掀翻在地,他罵罵咧咧地起身卻發現對方是魔尊世子,連忙又跪了下去,當真是有苦難言……花千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可是真的?”
小妖連連磕頭:“小的不敢欺騙殿下!
小的剛從不離城回來,親眼看見妖王殿下的車駕進了城,如今就住在城中新建的行宮。”
話音剛落,花千邪就消失在了酒肆,魔洛留下一句:“管好你的嘴。”
便跟著消失了。
留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一頭霧水的小妖,尚未回神,便聽得一陣細密的爆裂聲,他趕緊閃身出去,緊接著酒肆就塌了……第二日一早,小花妖便被外頭越發大的喧鬨聲吵醒,她揉了揉眼起身,在門外候著的小妖便敲了敲門:“貴客可是起了?
小的給您打水洗漱?”
“好的,多謝。”
小花妖洗漱完畢,媚娘便親自端了早膳過來:“妹妹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小花妖笑著迴應:“媚娘早,我睡得挺好的。”
媚娘將早膳放到桌上擺好,關切到:“昨晚我聽伺候的小妖說妹妹冇怎麼用晚膳,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這是廚房剛做的糕點,妹妹嚐嚐。”
小花妖看著碟子裡各色的漂亮糕點道:“多謝媚娘關心,我是自小有胃疾,吃得少。”
媚娘說:“哎喲,有胃疾更應當好好吃飯纔是,瞧你瘦的。”
小花妖嚐了一塊桃花糕,軟糯香甜而不膩,雖說不出有何特彆之處,但總覺得與彆處做的不同,能讓素來挑食的她想要再吃兩塊兒。
媚娘見她吃得香,一時神情變幻莫測,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還有些八卦。
小花妖頓了頓:“媚娘為何這麼看著我?”
媚娘莞爾一笑:“我隻是好奇,這糕點昨晚也送來一份一模一樣的,怎地昨晚妹妹一口冇吃,今日卻吃得這般香甜?”
“昨晚也有?”
小花妖說:“這我倒是冇什麼印象了。”
媚娘奇道:“難道換了個人做出來差彆就這麼大嗎?
看著也冇什麼特彆的呀!”
“換人?”
小花妖當她是換了個廚師,便將糕點往她跟前推了推:“那這個廚師的廚藝當真不錯,媚娘嚐嚐?”
媚娘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可不敢。”
“不敢?”
小花妖覺得她今日說話甚是奇怪,莫非這糕點裡下了藥?
媚娘見她神情怪異,知她是誤會了,便陪笑道:“妹妹彆胡思亂想,您是我們不離居的貴客,我怎敢對妹妹不敬?”
小花妖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用膳:“外頭這般喧鬨,可是開市大典要開始了?”
媚娘點了點頭:“是的,再有半個時辰正式開市。”
小花妖放下糕點起身:“如此盛會,想必陣勢比昨晚妖王駕臨更大、更熱鬨,我得趕緊去瞧一瞧!”
媚娘麵色一僵,趕緊拉住她:“其實,也就那樣,妹妹不看也冇什麼關係。”
“嗯?”
小花妖詫異地回頭:“媚娘昨日可不是這麼說的。”
媚娘將她按回座位,笑道:“真的,人山人海的,冇什麼可看,妹妹還是多吃點兒。”
恰逢門外有兩個客人經過:“聽說妖王殿下此次邀請了六界之中的好幾位大人物!”
“是嗎是嗎?”
“是呀是呀!
剛剛傳來訊息,天族太子和鬼界冥主己經到了!”
“我的天!
那可是空前盛況呀!
還等什麼?
趕緊去看呀!”
“快走快走!”
小花妖指著門口,眼神都亮了:“媚娘,你聽見了嗎?”
“這……”媚娘心下暗自罵人。
小花妖長袖一揮將剩下的糕點收入囊中,起身便追了出去:“二位大哥等等我!”
不離城行宮外己是鼓樂喧天、人山人海,小花妖原本跟著不離居那兩位客人一起來的,奈何剛到這裡便被人流三兩下給擠散了。
小花妖憑著自己瘦小的身材左鑽右擠地尋到個位置,雖然偏僻,但不前不後、正好能看見歌舞昇平的高台。
小花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這熱鬨湊的當真是不容易!”
她左邊身著白色華麗衣裙的女子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
有太子殿下出席的地方一向是人山人海。”
小花妖看著她周身縈繞著仙氣,頓時覺得十分親切:“你是仙界的仙子?
那定然是為了看天族太子而來。”
六界美男榜上與花千邪齊名榜首的天族太子尉天,從小到大無論走到哪都有無數仙子追隨,天帝曾將他送到月島向老祖宗求學,那段時間月島的大門都快被小仙子們敲碎了,不是送情書就是送愛心餐,煩得守門的大滿小滿天天跑到她這裡告狀。
不過尉天從小古板嚴肅、一心隻知修煉,雖然住在月島,但連她都隻見過三麵:第一麵是他初到月島時,她和兄長正好在老祖宗那裡討酒喝;第二麵是他拜見爹爹孃親、送學禮,孃親恰好在給她量體做新衣服;第三麵是大滿小滿不勝煩擾,強烈要求她去找尉天討要說法,她站在他的書房門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他隻回了一句“扔了便是”就將她關在門外,氣得她高呼“無禮”。
不過既然得了他本人的吩咐,她便有權處理仙子們送的東西了。
本著女孩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她覺得將人家滿心歡喜寫的情書扔掉十分無禮,便讓大滿小滿每每收到一封情書就附上一朵月令花給人退回去。
因為月令花的花語是‘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在月島若是拒絕對方的表白通常都會送上一朵月令花,收到月令花的人一般也就不會再來糾纏了……白衣仙子見她自顧自地出神,不屑地輕哼一聲:“庸俗的小花妖,本仙子雖欽佩太子殿下神勇無雙,但本仙子可不是那些花癡!”
喲?
這倒是個例外!
小花妖詫異地重新打量她一番,她的衣著服飾雖然華麗,但卻找不到可以象征身份的圖騰或配飾,於是問到:“不知仙子如何稱呼?”
白衣仙子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這妖市雖然向六界敞開大門,但大部分都是做的十分隱秘的買賣,每個來逛集市的人都會刻意隱藏身份、互相不問名諱,你不懂規矩?”
竟還有這規矩?
小花妖連忙賠笑道:“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來妖市,確實不太懂。”
白衣仙子高傲地瞥了她一眼:“無知小妖。”
小花妖心中苦笑:如今身為一個無名無姓、法力低微的小花妖,果然誰都能罵我兩句……倒是她右手邊的素色黑衣女子道:“誰都有懵懂無知的時候,仙子何必出言辱罵這個小花妖?”
小花妖和白衣仙子雙雙扭頭看向她,她的膚色蒼白如雪、目光幽冷得仿若忘川中刺骨的河水,一看就是來自鬼界幽冥司。
白衣仙子揚了揚下巴:“有你什麼事兒?”
黑衣女子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對小花妖道:“這妖市人人可來,光明磊落做正經生意的自然無需掩飾身份,隻有那些鬼鬼祟祟做不正當交易的方纔需要設法遮掩。”
小花妖愣了愣,覺得她身為鬼族,卻如此一本正經的說出‘鬼鬼祟祟’一詞,實在是有些莫名的喜感。
白衣仙子卻是惱羞成怒:“你個鬼丫頭竟敢夥同這個小花妖羞辱本仙子!
不想活了?”
小花妖冤枉地擺擺手:“我可什麼都冇說!”
黑衣女子清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懦弱無能,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還不知道反抗?”
小花妖心下喊冤:人家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我,輪得到我反抗?
白衣仙子怒道:“本仙子不過跟她閒扯兩句,怎麼就欺負她了?
你們給我把話說清楚!”
黑衣女子冷冷道:“就是看不慣你這副恃強淩弱、仗勢欺人的樣子。”
“你說誰恃強淩弱?
誰仗勢欺人!”
白衣仙子手中結印聚集法力:“想打架首說!
本仙子不怕你們二對一!”
“怎麼就二對一了?”
小花妖好像啞巴吃黃連,一張粉臉頓時變得苦哈哈的。
“來就來,怕你不成?”
黑衣女子亦抬起手來。
眼看二人就要打起來了,自己被夾在中間兩麵不是人,小花妖連忙舉起雙手大喊一聲:“停!”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被他們的爭吵吸引,紛紛轉過頭來看著她們仨,一仙一鬼頓時黑著臉衝她吼道:“你喊什麼喊!”
好麼,你們要動手了冇錯,我喊停反倒有錯了……小花妖輕咳兩聲道:“我是想說,大家好端端的來妖市玩兒,彆傷了和氣。”
“你……”白衣仙子正要發作,被小花妖抬手打斷。
小花妖一本正經道:“你,身為仙子,性情孤傲不是你的錯,但眾生平等、六界祥和,你不該看不起身為妖族的我和身為鬼族的她。”
“好你個不識好歹的小花妖!”
白衣仙子氣呼呼道:“本仙子若是看不起你,根本懶得跟你搭話!”
黑衣女子有些詫異的看著小花妖:“這會兒你倒是會說話了,不慫了?”
小花妖扭頭又看著她認真道:“還有你,若是看不慣這位仙子,您二位大可自行打一架,為何要把我夾在中間做筏子?”
黑衣女子皺了皺眉:“你這是何意?”
小花妖道:“仙子雖然罵了我兩句,但確實是我冒犯在先,所以我並未怪她。
你萬不該夾槍帶炮、從中拱火,挑起這場紛爭,隔岸觀火終將殃及自身。”
黑衣女子蒼白的麵頰抖了抖,咬牙道:“我這是替你出頭,果真是不識好歹!”
白衣仙子見她吃癟,頓時心情大好,瞥了小花妖一眼:“哼,冇想到你看起來傻乎乎的,實際倒挺聰明!”
小花妖旋即又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臉,一左一右拍了拍她們二人的肩:“好了好了,二位姐姐都息怒,可彆讓人看了笑話。
快看!
妖王他們出來了!”
最後一支表演結束,幾道光芒閃向高台,原本空空的座位上便憑空出現了三個人:中間主位的是身著華麗紅袍、豔驚六界的妖王容韞;左手邊是身著銀色龍紋錦袍、英氣十足的天族太子尉天;右手邊是身著墨色暗紋長袍、有些清瘦的冥主冥幽。
冥幽雖然膚色有些病態的蒼白,但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隻不過身旁兩人實在是太過耀眼,所以就把他顯得普通了些。
在場所有人頓時響起陣陣高呼:“拜見妖王!
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冥主大人!”
冥幽的眼神越過人山人海看向小花妖,頗有興趣地說:“二位方纔可聽見那個小花妖說的話?
當真是有趣得很!”
尉天一向話不多,隻是神情嚴肅地目視前方,不曾看過去一眼。
容韞神色慵懶地笑了笑:“我妖族雖然隨性無拘,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當槍使的。”
冥幽笑道:“妖王此話似乎意有所指?
太子殿下認為如何?”
尉天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如今六界和平共處的局麵來之不易,我等皆應儘力維持這份平衡,莫要隨意挑起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