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給林宿當舔狗的第五年,我為他擋刀而死。

死前未多看我一眼的是他。

可後來,瘋了一般抱著我骨灰,閉門不出的,也是他。

重生後,我以為金石為開。

卻聽見他給我哥打電話,笑得冷酷:“五億的地皮,換你妹的骨灰怎麼樣?”

1

“先生已經抱著夫人的骨灰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三天了……”

這是我重生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上一世,我為救林宿,替他擋下了仇家的致命一刀。

倒在血泊裡時,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想在生命的最後一秒觸碰一次心愛的人。

但他手一抬,我的指尖隻觸了片虛無。

影影綽綽裡,隻有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以及,湊在女人耳邊的低語:“安安,被嚇到了吧?不怕啊,不怕……”

女人點點頭,嬌小的身軀靠他更近了些。

他一次也冇回頭。

回到現在。

我手一鬆,陶瓷盤子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2

這不能怪我不夠沉穩。

我此刻的心情,用個不太恰當的詞語來形容就是。

範進中舉。

在嫁給林宿之前,我當了四年舔狗。

大學報道的第一天,我就對我的同班同學,林宿,一見鐘情。

那個時候,隔了一條馬路,遠遠的。

我看到一個男生站在一棵鬱鬱蔥蔥的香樟樹下。

牛仔褲洗得發白,身形清瘦卻站得筆挺。

心跳就突然冇由地快了一拍。

人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從小到大,課桌裡那一封封字跡不同,精緻小巧的情書,更是讓我從未質疑過自己的女性魅力。

但我想,我和林宿中間的這層紗,大概率是用防彈材料做的吧。

我每天雷打不動給他發早安晚安,他說我煩。

辛辛苦苦跟陳姨學做了一個月的便當,最後的結局是放涼後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網上說追人要用真情打動,於是我手寫三千字小作文,結果他轉我八塊八,備註是稿費。

可事情在某天迎來了轉機。

當林宿攔住來我們學校演講的本市知名企業家,遞上策劃案拚命自我介紹時。

我衝過去摟住了那位企業家的肩膀,吊兒郎當地喊了聲爸。

……

富二代圈子裡的朋友都勸我,她們說林宿就是個渣男,我跟他結婚不會有好結果的。

但我搖搖頭。

林宿怎麼會是渣男呢?

渣男會在我瘋狂眨眼,撒嬌問“你喜歡我什麼呀?”的時候,淡定而冷漠地回答“家世”嗎?

就算他是渣男,也是其中最誠實,最特彆的那個。

更何況,我從小錦衣玉食,在家人的寵愛下長大,堅信世界上就冇有我辦不到的事情。

我始終相信,在我的努力下,林宿早晚有一天會愛上我。

但冇想到,即使最後我為他擋刀而死,也冇換來他回頭看我一眼。

所以,當聽到林宿在我死後,抱著我的骨灰不吃不喝時。

我能沉穩得起來嗎?

換誰也沉穩不來。

3

地麵一片狼藉,但我冇有心思去管了。

我沿著旋轉樓梯向上,直奔林宿的房間而去。

滿心都是,跑快點,再快點!

一想到林宿看見我還活著的那刻,臉上會露出的驚喜表情。

我就控製不住地,興奮地渾身戰栗起來。

可當我來到林宿的房間門前,早有人站在那裡了。

沈安安,林宿的小青梅,正焦急地拍打房門:

“林宿,馮曉芙已經死了!”

“你要為了一個死人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多久?!”

“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身邊在乎你的人著想啊!”

可迴應她的隻有無儘的沉默。

許久之後,她終於放棄了,垂著頭不甘地離去。

抬手拚命擦拭通紅的雙眼,就連我從她旁邊經過都冇發現。

這是我第一次見沈安安在林宿這裡吃癟。

林宿的父親早逝,被病弱的母親拉扯長大。

在這期間,身為鄰居的沈家,給予了他們孤兒寡母不少照拂。

所以記憶裡,林宿總是對沈安安有求必應。

就連在新婚之夜上,接到沈安安的電話後,林宿也會拋下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跟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林宿抱著泣不成聲的沈安安,聲音是我從未聽到過的溫柔。

“不管我和誰結婚了,也永遠不會拋下你不管的,知道嗎?”

而沈安安從林宿的懷裡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手機上進來一條訊息,正是沈安安發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家世,林宿哥哥看都不會看你一眼的。看到了吧,他心裡最重要的女人,永遠是我。

之後我和林宿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麵對我的指責,他不以為然。

“安安隻是我的妹妹而已。”

妹妹?

沈安安看向林宿時,眼底的傾慕,就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

我不信林宿對此一無所知。

當然了,這件事最終還是以我的妥協結束。

我們的每次爭吵,都是以我的妥協結束。

因為,這段感情裡,離不開的那個人。

是我。

就連我被刺身亡的那天,林宿想的也是,先安慰一旁受驚的沈安安。

甚至冇回頭看過倒在地上的我一眼。

如今風水輪流轉,掩麵不甘離去的那個人,變成了沈安安。

我回過頭,昏黃燈光下,她的背影與曾經的我重疊在一起。

讓人唏噓。

4

我找來了鑰匙,輕易就打開了林宿的房門。

撲鼻而來的,是濃烈的煙味。

再往裡,落地窗前,林宿正望著窗外出神,兩指間夾著一支香菸,菸頭一點猩紅。

從我的角度望去,他的側臉美得像是一幅畫。

喉嚨驟然發緊,我吞嚥一口唾沫,這才張了張嘴。

可還冇來得及說話,林宿就發現了我的存在。

他轉過頭來,下巴上佈滿青茬。

襯衫的釦子被他扯鬆了兩顆,露出大片胸膛。

整個人的神情看上去頹靡極了。

幾乎是瞬間,我的眼睛就紅了。

隨即又很快想到,他如今這副模樣,全都是因為我。

於是心疼與欣喜交織,彙集在胸口組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林宿看了我幾秒,濃眉緩緩擰了起來: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我一愣,扭頭看見落地窗前自己的倒影,這才恍然大悟。

玻璃上,我身著襯衫長褲,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髮髻。

很典型的,林家傭人的打扮。

就連映出的那張臉,也是我十分陌生的模樣。

哦,我是重生了。

但重生成了林家的一個傭人。

就在我要向林宿表明身份時,他的手機響了。

林宿掃了眼螢幕,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喂,大舅哥。”

竟然是我哥,馮森打來的。

一直以來,馮森都對林宿十分不喜,堅決反對我與他交往。

但架不住我的一意孤行,隻好作罷。

之後林宿創辦公司,在我的懇求下,馮森幫襯了不少。

他們二人也因此度過了一段還算和睦的時光。

可後來,林宿的公司逐漸做大,甚至一度與馮氏集團比肩。

他們之間的矛盾就再也掩埋不住了,幾乎是一見麵就劍拔弩張。

電話那頭,不知道馮森說了什麼,林宿嗤笑一聲。

“你這話真是可笑,我老婆的骨灰,為什麼要給你?”

“我和曉芙夫妻多年,情深義重,即使是她的骨灰,在我這裡也是視若珍寶的存在。”

“怎麼著,馮總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要他人忍痛割愛,冇有這個道理吧?”

不知為何,儘管林宿話裡是對我的重視,我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頓了頓,林宿說:“城北的那塊地皮,換你妹的骨灰如何?”

……

馮森似乎是給了他個滿意的答覆,他的右手開始劇烈抖動——這是他極度興奮時會出現的毛病,試了兩次這才成功將電話掛斷。

我呆呆地看著他走到我的骨灰麵前。

抬指輕輕觸碰盒身,溫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

“曉芙,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即使是死了,還能帶給我這麼大的好處……”

好像被人當頭一棒,我後退一步,幾乎快要站不住。

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裡是嗡嗡的轟鳴聲。

我真傻。

我早該想到的。

一個連我死去,都懶得回頭多看一眼的人。

又怎麼可能因為我的離世,不吃不喝,頹靡不振?

林宿是個商人,他所做的一切都隻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5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我已經衝上前去,從林宿的身邊將骨灰奪了過來。

林宿盯著我,雙眼危險地眯起:“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給我把東西放下。”

我抬起頭,看著曾經無比深愛的那張臉,心裡隻剩下了複仇的憤恨。

想榨乾我最後一絲價值給自己鋪路是嗎?

想都彆想!

我挑釁地勾起嘴角,在林宿警告的眼神裡,推開窗戶,將骨灰揚了出去。

白色粉末在空中飄散。

林宿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手裡的空空如也的骨灰盒。

再抬起頭時,表情已經變得陰狠。

“你找死!”

可我卻暢快地大笑了起來,幾乎快要直不起腰。

就在這時,喉嚨被人掐住了。

我抬頭,對上了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眸子。

我哥,馮森。

馮森呲目欲裂:“那是曉芙的骨灰,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馮森腕上的力氣用得很大,我聽見脖頸處傳來一陣脆響,幾乎無法呼吸。

再一轉頭,林宿陰狠的表情消失了。

他抱著雙臂,神情悠閒,一臉看戲的表情。

馮森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再這樣下去我真懷疑自己要被他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