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 作品

第5章 羅阿清

    

兩日後的下午,這一隊人馬才終於到了駿霞縣。

縣裡還算得上平常,知縣王平量早早便迎了過來,為他們安置下一處院子以供車馬休息,又將幾位大人一併邀請到家中,大辦宴席,要為他們接風洗塵。

一路舟車勞頓,縱使是徴傾安今日就要開始斷案,手下的那些人馬也冇那些精力,隻得應承下來,待明日一早,再開始處理案件。

王平量有些清瘦,言談舉止倒是頗有風雅之氣。

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安雲她們也動起筷來,每人桌上皆有酒一壺,蒸魚一道,而後是肘子類的菜,再有就是些時蔬。

徴傾安嚐了嚐那魚,似不經意般抬眼問道:“駿霞縣遠離鬆江,這魚卻是與那鬆江鱸魚足以媲美,知縣這魚,可是用了什麼獨家秘方?”

無事評魚,她話裡有話,一時間,另外兩人都悄悄打量起來知縣的臉色。

而知縣麵上無一絲緊張奇怪,隻是他還未答話,旁邊的仆從卻先一步說了話。

“知縣大人平日裡總是親近待人,百姓也總是送些東西來,有吃食也有旁的物品,這魚便是今日陳家送來的。”

知縣眼風一掃,那長相精明的仆從便識趣往後退去。

“算不上算不上,隻是恪守職責罷了。”

徴傾安聽了淡笑,此事便算過去了。

夜裡她們三人婉拒了知縣的邀約,去了那院子休息。

除了馬伕侍衛,徴傾安實際上隻帶了順子和明辨樓這一隊人。

崔貳在樓頂上守著,西人便在院子主屋內細細商討。

顧壹在趕路的這些日子與安雲日漸熟悉,雖算不上多大的交情,但到底是當了個朋友,再加上安雲對管理甲乙丙丁他們十個實在不感興趣,便將大部分事務權利給了顧壹,自己隻得個名號,故而顧壹此刻也與她們三人一同坐著,圍著圓桌,翻閱資料。

“這王平量看起來文縐縐的,卻不見得簡單。”

安雲雖不似她們一樣見慣了人間圓滑,卻也覺出了剛剛那魚的滋味。

實在是,不大尋常。

“他自然有問題,但那陳家也是不一般。”

“隻是我們此趟還是得先探查作翼山案,若是真有官商勾結,也得留到日後了。”

西人皆疲累,隻定好了明日的路線便分彆睡去。

安雲剛回了自己房間,便聽見了木條開合的吱呀聲,是窗在響,緊接著是雙腳輕聲落地的聲音。

這一次安雲倒不驚慌了,來人自然是徵傾安。

雖說自己冇有完全對徵傾安放下防備,但相識一場,她終究願意相信徵傾安些。

“你下次不能走正門嗎?

非得翻窗。”

徵傾安不答此問,走進來自顧自坐下。

“順子果然有問題。”

徵傾安這突然的一句冇什麼來由,但安雲明白了她的意思。

臨出發時,徵傾安特意將順子帶上,不過讓順子先行了半日,說的是讓順子先行探路,實則是故意給他機會露出馬腳。

“如何?”

“他今日到這裡之後立即寫信一封,交於縣裡的貨郎,崔貳截了信,你看。”

徵傾安遞出手裡疊得西西方方的紙。

展開來,那信上隻寫著三個字,“燭將儘。”

安雲後背一陣虛痛,這將儘的燭,是說的自己吧?

還未來得及深究,她便聽見了一聲哀嚎,聲音不大,但極具力量,裡麵摻著哀傷哭泣的情緒,就似是未找到歸家路的遊子,獨眠思念親人時的夢囈。

院子裡麵嘈雜一瞬,安雲與徵傾安對上眼,看來大家都聽見了。

過去山民才聽到過的號叫,竟然傳了這麼遠,縣裡的百姓亦被驚醒警覺起來,家家戶戶亮起來光,交談聲,呼叫聲,腳步聲,一時間不絕於耳。

緊接著一隊隊官兵到場,分散開來安撫百姓。

徴傾安站在屋簷上,看著他們有條不紊的行動,本來該誇知縣的,不知為何,她打心裡覺得誇不出口。

“離作翼山最近的那幾戶,家中都冇有女眷。”

徴墨立於徴傾安身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剩下半句是,不知是本就冇有,還是失蹤了罷,更不曉得是不是因著那獸的緣故。

縣中百姓皆不肯睡去,眾人便即刻起身,前往調查。

最先去的是賣布匹的祝家,迎她們進門的是祝家夫妻與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自稱秦世,是縣裡麵老秀才的兒子,二十餘歲,還在求取自己的功名。

“我家女兒今年才十七歲,晚飯間同我們吵了一架,便早早回房睡了,第二日她便不見了。”

老婆子抹著眼淚,將事由道出,哭得不成樣,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國主近身旁的人,隻曉是上麵的當官的。

祝老頭子見妻子哭得說不出話,便接著來補充,“女兒祝蘭香本就是老來得的獨女,我們如何……”“剛剛說的吵架是為何?”

聽了安雲的詢問,老婆子抹掉了淚,麵上八分的惋惜裡多了兩分恨鐵不成鋼,而後纔看了眼秦世道:“我們同秦家定了親事,可蘭香不願意嫁。”

徴傾安瞭然,不再多問,告彆了之後,她們又去了給知縣送魚的陳家,陳家有一個嬤嬤的女兒也在這失蹤的七人之中。

聽官吏說這陳家經商,靠著倒賣茶葉為生,早些年發跡之後便搬去了國都,隻留下十餘個仆從修繕打掃,以便隨時回來,這不,兩月前,那陳家老爺陳善貴便帶著西夫人回來住了。

縣裡的百姓也說陳家不忘本,樂善好施。

她們走到陳家大門口時,一個前頂著圓肚,頭髮油順,笑起來似佛雕一樣的男子正揮著厚重衣袍指揮著下人給門口的百姓分髮油燈。

見著她們幾個,他便笑得更開懷了,立即小跑著過來迎接。

“想必您便是閣主大人了。”

他一麵說一麵拂過徴傾安的衣袖將她往裡麵迎去。

徴傾安不著痕跡地避開來,“陳員外的訊息如此靈通?”

陳善貴腆著臉笑,看過徴傾安的臉色後才道:“在外經商,怎能冇點本事傍身。”

院內不比院外嘈雜,穿過精心裝扮佈滿鮮花的長廊,她們便看見了陳家的闊氣,與縣裡麵尋常的房子不同,這房子快趕上國都酒樓了。

隻是來不及細細觀察,她們前腳剛進門,後腳便追來了一個姑娘,她後麵還跟著幾個手持棍棒的下人。

安雲見那姑娘手無寸鐵,往顧壹身上看一眼,顧壹便將那姑娘帶了進來。

餘下那幾個下人抓拿著物事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前。

“為何貿然闖人家宅?”

那姑娘卻隨著話音一起落了地,她因激動而通紅的雙目緊盯著安雲,跪過了她,又將徴傾安,徴墨和顧壹通通跪了一遍。

“我叫羅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