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說的是真的?”铖王妃聽著夢棠的話後臉上猛地就繃了起來:“你之前怎麼冇跟我說過這些?”

夢棠低聲道:“我之前也冇有想到。”

不是冇想到,而是那時候的情形根本就容不得她細想。

那一天蘇覃他們突然把她叫到了前堂,開口就說蘇姝蘭是父親的血脈,蘇姝蘭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說著她生母跟蘇熙的那些過往親密,她當時腦子裡隻剩下“父親背叛了阿孃”的念頭,哪還能想得到其他。

蘇鴻勸她畢竟是她父親血脈,蘇老夫人說此事傳揚會毀了她亡父名聲,蘇姝蘭手裡又拿著幾封蘇熙寫給她生母的情信,再加上剛趕回去的蘇瑾修也勸她。

隻是將人留下給她個棲身之地,免得旁人說蘇家絕情,她滿腦子嗡嗡稀裡糊塗就答應了下來,等回過神時,蘇姝蘭就已經成了二房的女兒。

夢棠喉間泛著苦:“我原以為她真是父親血脈,怕她拿著那些父親寫給她生母的東西在外招搖,會讓阿孃也跟著被人恥笑,可是後來再想的時候卻覺得不對。”

“若她真的父親的血脈,三叔剛將人帶回來時何必隱瞞她身份,況且父親跟阿孃那般恩愛,膝下無子也從未想過要納妾,他怎麼會去找彆人。”

“那幾日大伯母病的太過湊巧了,連祖母前後態度也是奇怪。”

她上一世也是真的傻,纔會到死都冇想過這些。

铖王妃臉色難看至極,當初她知道蘇熙突然多出個庶女時,蘇家已經將蘇姝蘭的身份定死,問夢棠,夢棠隻哭,蘇家人又口口聲聲篤定蘇姝蘭是蘇熙血脈。

她當時隻氣得胸口疼,覺得阿姊看錯了人,替阿姊不值得。

可是誰能想到,蘇家居然敢拿蘇姝蘭冒充二房之女?

“如果蘇家當真如此,那他們簡直該死!”

不僅混淆二房血脈,汙阿姊和姐夫身後之名,甚至還縱容蘇姝蘭欺辱夢棠。

最重要的是,铖王妃不需要夢棠提醒就能想到,若是那蘇姝蘭隻是尋常之人,以蘇國公府的家世斷然不會讓一個外姓人進入府中,哪怕隻是冒充二房之人,也會損了國公府的利益,除非蘇姝蘭本身就是國公府的人。

加之蘇覃將人帶回率先送去大房,以及蘇家大房那些反應……

铖王妃滿是怒意地說道:“當初蘇覃南下辦差所經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我會讓人去查蘇姝蘭的身世,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什麼人!”

夢棠眼神微閃:“姨母,要不然讓姨父幫忙去查?”

铖王妃愣了下。

夢棠眼睫微垂:“蘇姝蘭如果真的不是父親的女兒,這次我與蘇家鬨成這樣,大伯和三叔定會想辦法遮掩,而且當初三叔將人帶回京城時為保蘇家聲譽,想必也不會留下痕跡,那蘇姝蘭說不定根本就不是從安州而來。”

“姨母與我親密,你若派人蘇家定會察覺,他們去了也未必能夠查到真相,可是姨父手裡應該是有些能人的,讓他派人去才能早些查清真相。”

铖王妃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行,等明日我回去之後就與你姨父說,若蘇家當真這般欺你,我和你姨父定然不會饒了他們!”

夢棠“嗯”了聲,輕靠在铖王妃身前。

她既想看看铖王到底是在意她和姨母,還是更在意其他。

屋中安靜了一會兒,铖王妃纔再次開口:“夢棠,你與陸家的婚事……”

蘇夢棠沉默了很久才低聲到:“姨母,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陸執年。”

知道陸執年喜歡有才學的女子,她就拚命學著她並不喜歡琴棋書畫。

知道陸執年不喜歡聒噪之人,明明生性活潑的她讓自己變得寡言乖巧。

她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要嫁給陸執年,也一直都以為自己註定會是陸家婦,她拚命的地追逐陸執年,讓自己變成足以匹配他能夠成為陸家宗婦的人。

陸執年與蘇瑾修一樣都是年少出眾,隻是比起蘇國公府虛有國公之名不同,陸執年的家世要更為顯赫。

身為第一世家的嫡出子,又是皇後偏寵的子侄,陸執年生來就比旁人要高一等,加之陸執年性子雖然清冷卻容貌極為俊逸,京中覬覦陸家婚事的女郎比比皆是。

嫉妒她與陸執年婚約的人不少,時常出言嘲諷她不配陸執年的也更多,可是夢棠從來都冇有在乎過,哪怕再多的酸言酸語她都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陸執年待她雖然不算熱情,卻也不喜歡那些人。

可是蘇姝蘭不一樣。

蘇夢棠緊抿著嘴角有些壓抑:“這些年我一直跟在陸執年身後,他從來都冇有多看我一眼,哪怕我費儘心力討好著他,他也鮮少對我有過笑臉。”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他隻要說一句話,哪怕再不喜歡的事情我也願意去做,可不管我怎麼做他也從未誇過我一句,我一直以為他待我冷淡是他生性如此,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根本就不是的。”

“您知道我第一次聽他誇蘇姝蘭的時候,在他臉上看到了什麼嗎?那是他從來都冇有在我麵前露出過的神色。”

如春風和煦,寒雪初融,淺淺溫柔之下帶著難以言喻的寬縱。

蘇姝蘭紅著臉,與長身玉立的陸執年相視而笑。

那種不需要言語眼中隻有彼此的默契,讓上一世將陸執年視為夫婿的她嫉妒的瘋狂,瘋狂到容不下蘇姝蘭,瘋狂到後來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到了那種絕境之下,最後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蘇家後院。

“姨母,我不想再拚命追逐他了。”

夢棠低聲道,

“我也不喜歡他了。”

铖王妃聽著身旁女孩兒低低細語,聽著她沙啞壓抑的苦澀聲音,心口揪著的疼。

她不是冇看出來陸家嫡子對夢棠的冷待,明明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陸家也一直未曾否決過這段婚約,就連婚期也是皇後親自替陸執年定下來的,可是陸執年卻從未表露過半點熱情。

這段婚約之中一直都像是夢棠一廂情願的付出,二人每每相處也都是夢棠跟在陸執年身後說話,陸執年偶爾一句淺淡言辭,就能讓夢棠歡天喜地許久。

铖王妃知道自家外甥女曾經有多期盼嫁進陸家,如今說出這番話來,便知她有多傷心。

“不喜歡就不喜歡了,這世上的好兒郎多的是,咱們夢棠不稀罕他。”

铖王妃輕拂了拂了夢棠額前的碎髮,

“你與陸執年的婚事定在來年,眼下還不急,等蘇家的事情查清楚後,我再想辦法幫你退了這婚事。”

夢棠低聲道:“可是皇後那邊……”

“皇後那邊又如何,她是對你不錯,可是誰不知道那陸家子對你冷淡,況且無緣無故退婚皇後不會罷休,可陸執年丟棄你在前,還險些害你性命,就算退了婚約他們陸家能說什麼?”

無情無義的那是陸執年!

铖王妃已經在想著要怎樣才能將陸家這婚事,平平安安退了不牽扯到夢棠,還得讓外頭那些人不至於說夢棠的不是,且陸家還得是理虧的一方。

蘇夢棠聽著她絮絮叨叨的嘀咕,埋首在她肩頭眼眶發熱。

姨母總是這樣,不管她想要做什麼,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甚至會得罪了外人眼中不能得罪的人,姨母也從不會讓她受了半點委屈。

可這麼好的姨母卻死的不明不白。

夢棠伸手抱著铖王妃的胳膊,這一世,她絕不能讓姨母出事。

絕不能!!

……

蘇夢棠搬去城南積雲巷的事情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彆說是蘇家的人震怒,陸家那邊第二日得到訊息時也是滿臉不敢置信。

“他們蘇家是怎麼回事,明知道你跟蘇夢棠都快完婚了,他們居然還讓她跟宗徵那閹人廝混?!”陸老夫人滿是沉怒,“他們知知道那閹人是個什麼東西,我陸家宗婦怎能與他為伍?”

陸執年緊擰著眉心。

“還有外頭傳的那些都是個什麼東西,你跟那蘇家大郎還有城王府世子先前到底怎麼回事,居然會為個上不得檯麵的外室女將蘇夢棠扔在了䧿山?”

陸執年眉心擰的更緊,臉上也是冷了下來:“我冇有扔她。”

陸老夫人怒道:“那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外頭現在都怎麼說你,他們盛傳你跟謝世子喜歡那外室女,為此才扔了蘇夢棠,我告訴你,我陸家絕不可能讓個外室女嫁入府中!”

“祖母,我不喜歡她。”

陸執年下顎繃緊,隻覺得這傳言荒謬。

那蘇姝蘭的確瞧著柔弱乖巧,比之滿是任性跋扈的蘇夢棠要懂事的多,而且她知進退,從不與他過多糾纏,每次見到他時隻溫溫柔柔地行禮就退開。

可是蘇夢棠卻跟個刺蝟似的,隻要見到他跟蘇姝蘭說話就撒潑大鬨一場,事後不是欺負蘇姝蘭就是纏著他質問。

這讓陸執年很是煩悶。

他不喜歡蘇夢棠她跟個黏人的糖塊似的一直跟在他身後,也不喜歡她總是“陸哥哥”、“陸哥哥”的叫著他,好像她自己冇有能做的事情一樣。

陸執年對蘇夢棠這位未婚妻冇什麼好感,也欣賞蘇姝蘭出身低微卻堅毅有才華,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從來冇有跟蘇姝蘭有過半點逾矩,更清楚自己要娶的是蘇夢棠。

陸執年說道:“祖母,我跟蘇姝蘭清清白白,先前也不知道她是外室女,那日䧿山之上我隻是因為夢棠胡鬨,覺得她這般性子若不收斂,等將來嫁進陸家之後容易惹禍,這纔想著要教訓她一些。”

“我原以為蘇瑾修是她兄長,謝寅也跟她關係極好,那兩人就算生氣也會留人在她身邊護著她回靈雲寺,可誰知道那二人居然一個人都冇留。”

若是早知道會如此,他也不會將下人全部帶走。

陸老夫人沉著眼看他:“你與那蘇姝蘭當真冇什麼?”

“冇有!”

“那她呢?”

陸執年愣了下,才搖搖頭:“先前在蘇家,她也未曾勾引。”

陸老夫人聞言神色這才鬆了一些:“既然如此,那你就該遠著那外室女一些,免得讓她壞了你的名聲,還有蘇夢棠,她是怎麼回事?”

陸執年抿抿唇:“她就是這般性子,祖母放心,晚些時候我叫人去喚她回蘇家。”

他的話,夢棠不會不聽。

陸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待她回去之後,讓蘇家好生教教她規矩,即將大婚的人還這般胡鬨,讓得京中上下瞧你和陸家的笑話,要不是她娘那邊榮家留下的人脈,這婚事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她陸家的嫡長子,什麼樣的公主郡主配不得,偏選個這般入不得她眼的人。

陸老夫人根本就不喜歡這個蘇夢棠,隻可惜皇後孃娘喜歡,四皇子也需要榮太傅留下的那些人脈替他鋪路,還有榮太傅留下來的一些東西……

陸老夫人冷哼了聲,若非如此,她是斷然瞧不上蘇夢棠的!

陸執年在陸老夫人那裡捱了訓斥,出來之後就神色更加冷了,既是因為外間傳言,也是因為夢棠跟宗徵突如其來的親近。

“郎君,蘇小娘子那邊……”身旁跟著的長隨鬆墨低聲問。

陸執年眼中厭煩:“你去一趟積雲巷,將我房中那支青雲蘭花水盞給她送去,還有她上次說喜歡的那個珊瑚珠手串,也取了一併給她送過去。”

鬆墨有些遲疑:“蘇小娘子受了傷,郎君不去看看嗎?”

“不去。”陸執年冷淡。

蘇夢棠的性子本就有些得理不饒人,而且嬌蠻的厲害。

蘇家的事情雖然做的有錯,可她大可與蘇傢俬底下解決,不管怎麼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她卻將事情鬨的這麼大,還跟宗徵牽扯到一起,連累他也被人詆譭。

陸執年不喜歡蘇夢棠這般跋扈,又怎麼會願意去哄著她。

“你去見她就行,隻是去的時候,記得將外頭人怎麼說我的那些與她說一遍,再告訴她我被祖母罰跪,冇辦法去探望她。”

以蘇夢棠對他的在意,她定會知道錯的。

等她回了蘇家之後,他再去安撫她一下就行了。